没有婚车,没有婚纱,甚至她连出门前的鞭炮也没准备,梅影历来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也不喜欢那些场面上的形式。婚不是结给别人看的,有很多隆重的婚礼不都是以离婚收场吗?教堂就一定神圣吗?那一句“yesIdo”就真的是发自内心吗?
那每一声信誓旦旦的宣言,一样会随着那些飞溅的唾沫星子,飘落入尘埃,被风吹散,为雨淋透,在有阳光的日子里,终是逃不过被蒸发的命运。很多所谓的圣洁不过是一种表象罢了,真要层层剥开来,怕是很多人连那一句“我爱你”都无颜说出口。
当然,梅影更不想让别人说她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又有什么样的背景。如今这社会的很多人嘴都很碎,没事就聚在一起,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东家长西家短,要是知道你有个什么好的背景,没准儿哪天就提着东西来找你帮忙了。梅影他们这种厂区的宿舍楼,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一家人都没怎么休息,妈妈和妹妹起得很早,爸爸可能是昨夜里喝的有点多,房门关着还在睡。周凯天不亮就到了她家,徐燃和燕玲也来得挺早,燕玲坚持要给梅影化妆,梅影就在房间里四处找地方躲,她可以想象,就燕玲那化妆技术,绝对会把她的脸弄成猴子屁股。她们两个人就在挤满了人的房间里,你追我赶地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在梅影耐心的说服下,燕玲淡淡地给她抹了点眼影,涂了一圈大红色的口红,梅影坚持不擦胭脂,燕玲也只得作罢了。
天已大亮了,徐燃煮好了汤圆,招呼着大伙赶快吃了好出门,这是昨天妈妈就备好的,说是吃了会团团圆圆、和和美美,梅影也不懂这些习俗,妈妈说好那便是好吧。
在客厅里和阳台上打麻将的,依然热火朝天,要上班的都在抱怨着,梅影也没办法,她还没有权力让整个卖场关门三天来为她庆贺。还好,双方家里都没啥亲戚,邀请的也基本都是单位的同事和父母们的故交好友,算起来也就有个十桌的样子。
梅影和周凯最早打着车去饭店等着了,徐燃和燕玲搭着一袋袋的糖和瓜子,也骑着车很快赶来。熬了夜的同事们都趁着这个当口准备回家补补觉,待中午婚宴时再赶过来。这是周凯母亲挑选的一家饭店,装修很华丽,价钱应该不便宜,一楼的餐厅拿给他们全包了。
梅影没有问过多少钱一桌,在周凯他们家,她还没有做决定的权力,并且她也懒得去问,如果没来由地找一句骂,那她才是吃饱了撑的。他们愿意花钱就花呗,只要不让她穿婚纱,坐婚车、去教堂就行。
昨夜里没睡好,又喝了不少酒,梅影疲惫地坐在餐椅上,她感觉有点撑不下来。刚想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就被周凯伸过来的手按住了。
“小影,一会儿晚上再抽行吗?我姐他们很快也到了,我爸妈跟着也会过来,今天这日子让他们闻到你身上的烟味儿不好。听话嘛,晚些时候回到家里,我关上门让你抽个够,好吧。”
“姐,周哥说得对,今天你就不要出啥差错了,大喜的日子别整得大家不开心嘛。结婚可是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你就忍忍吧。”
“梅影,来,吃点瓜子吧,我也听说周凯他妈妈最看不惯女孩子抽烟喝酒了,今天你倒是可以喝喝酒,烟嘛就算了,以后想抽烟了来我家吧。我爸和我哥都要抽烟,谁会知道是你抽的啊,对吧。”
徐燃和燕玲也附合着周凯,梅影没法不给这两个好朋友面子。
“不抽就不抽嘛,还这么多人来说教,你们俩到底是哪派的啊?还人生大事,还一辈子就一次,谁知道这一生要结几次啊。不过,我可先警告你们哦,晚上闹洞房时,你们俩别跟着瞎掺乎。”
“姐,又瞎说了,今天说这话可不应该啊。至于闹洞房,我保证不起哄,来的路上我都跟王燕玲商量好了,你昨夜里没休息好,今天绝不会为难你的。就是不知道那一帮人和周哥单位上的同事,会不会给你们出难题了哈。”
梅影转过头来望着周凯,“我说周凯,一会儿晚上要是有人出些怪点子来整我们,你可别掉链子,你越害羞人家越要整你,就随他们好了。咱们大方点,要弄得他们不好意思才好,知道不?”
“行,我都听你的,小影。”周凯喜滋滋地回答着,又从包里拿出一枚金戒指来要给她带上。这大婚之日,梅影也不好拒绝,戴就戴吧,心想着婚礼一完摘了便是。
“哟,这就戴上了?新郎是不是少了几个动作啊?连玫瑰花也没买,这也太委屈我们梅影了,是不是啊,徐燃?”燕玲站起身来问着徐燃,还说不闹,这会儿就开始了。
燕玲的一番调侃让周凯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在迟疑着是不是要跪下来,傻愣愣的捏着那枚戒指站在梅影面前。
“行了,别折磨他了,是我不喜欢这些形式,连他妈妈联系好的婚车都给退了。我的老校友,来,我给你剥颗糖,把你这张嘴堵上才好。”梅影为周凯解着围,她的确不喜欢一切的饰品,更不喜欢这么个黄圈圈套在她手上。她不是高贵的公主,但再不起眼的穿着,也遮掩不了她骨子里的高洁。就算她很富有,也绝不会去买这些来装点自己。在她的意识里,这些都是俗物。
几个人坐在宽敞的餐厅里又说又闹,把糖和瓜子、香烟摆满了每一个桌子,为婚宴做着充分的准备。已近中午,宾客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梅影和周凯拿出礼花别在胸口前,端端正正地站在餐厅门口招呼着来客。
爸爸没有来,周凯他妈有些不悦,妈妈和妹妹吃过饭就离开了,说是爸爸不太舒服,可是梅影感觉似乎妈妈也不太好,说话有气无力的,脸上也没啥血色,可能是最近忙她婚礼的事有些累了吧。
其实前几天她就发觉了,可爸爸只一味地说没事,妈妈也叫她别操心,昨晚爸爸还跟燃燃他们谈笑风声,妈妈也与这些小伙伴们打牌欢得很呢,应该真的没事吧。梅影心里依然很不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腾起来,她觉得晚上要跟周凯他妈提一下这事,她认识的人多,一定可以给爸爸妈妈找个好医生做最细致的检查,他们总是太固执了,总是说吃了药就没事,她可不想爸爸妈妈出啥事。
穿着新买的高跟鞋站了大半天,吃过饭,很多人又到楼上的茶坊去打牌,也有很多人一直在桌前喝着聊着。周凯他姐把晚上的饭也安排好了,结婚都是这样,连吃饭也要搞一天出来。
有离开的,也有才来的,梅影和周凯不断的迎来送往,来来回回不停走着,每一张餐桌都去敬酒,说了多少句感谢已经记不清了,她感觉自己的脸都笑僵了。周凯的酒量很差,她特意叫徐燃将一个空酒瓶装满了白水,一直跟着他们负责给周凯倒酒。人家要检验时,她就将她的酒杯给他们闻,谁会知道她一个女人那么能喝啊。
梅影自己能喝善饮,但却非常讨厌醉酒之人,喝酒的人自是不会介意自己身上的酒味,但又很介意喝多了的人打嗝时喷出来的酒气,实在是太刺鼻。何况,从今天开始,周凯就是她男人了,若他醉了或是吐了,还不都是她来收拾,她讨厌那些泛着恶臭的污物。
总算应付得差不多了,梅影脑子有点晕,她从来不会吐的,也可能还没喝到她的最高点吧。感觉到袜子粘乎乎的,她的脚后跟居然都磨出血了,鞋袜已连在了一起,结婚实在太累了,若早知如此,她倒想做一个落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