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富士康发生员工跳楼事件以来,媒体就不断地发表苹果、惠普等公司关注事态进展的报道,并说这些公司可能会从富士康撤单。有人甚至发起抵制苹果公司产品的抗议行动,施加影响与压力的意图明显。而有人已经开始在分析如何分享从富士康撤出的订单了。
出人意料的是,苹果公司没有撤单,而是作出了力挺富士康的积极行动。
苹果为什么力挺富士康?
苹果公司一开始就表示,公司从来都重视对供应厂商在劳动力使用、工作环境等方面的考察和监督。言外之意,富士康是经过严格考核的,符合苹果公司的供应商要求。这实际上是对富士康的肯定。
苹果公司作出的另一项决定是,将利润的1%~2%返给富士康,用于增加工人工资。苹果公司对供应商向来苛刻,有人就指出富士康在供应链上是零利润,也就是说加工费微薄。如今,苹果公司如此大度,实在难得。
更出人意料的举动是苹果公司高层公开发声力挺郭台铭。
2010年6月初,在《华尔街日报》举办的年度数字大会上,苹果公司首席执行长史蒂夫·乔布斯在回答对近期富士康接连发生员工自杀事件的看法时说,富士康不是血汗工厂,他们有食堂和游泳池。对一家工厂来说,这是很不错的。但接连的自杀事件令人担忧,因此我们已经派自己内部的人连同外面的人一起过去调查这个事情了。
值得注意的是,苹果公司是将这次跳楼事件与前年的“血汗工厂”事件联系在一起来看的。当时的“血汗工厂”报道就是竞争对手为撬走苹果公司的订单而炮制策划的,这次苹果公司也已经看到有人正在利用跳楼事件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血汗工厂”报道之后,苹果公司将笔记本电脑的订单给了富士康,现在又拿出了利润的一部分,可算是够意思。因为苹果和富士康的产业链已经密不可分,“血汗工厂”报道时,它们还只是合作生产MP3,现在已经是苹果手机、苹果笔记本的全面合作。这就需要我们对所谓“代工”与品牌重新认识。
客户抢到飞机上
大家都羡慕富士康拥有那么多的全球顶尖企业客户,有那么多大订单,并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合作关系。在争取客户和订单方面,无人能与郭台铭相匹敌,只要他看好的客户,大多都能拉到手。郭台铭到底有什么样的妙手高招?
2007年1月24日,参加国民党原主席连战之子连胜文的盛大婚礼之后,传出绯闻的郭台铭和香港影星刘嘉玲又一起乘坐郭台铭的私人飞机返回香港,守候在机场的记者拍下了他们登机的画面。郭台铭的私人飞机第一次在人们面前曝光。
在2003年股东大会上,郭台铭就提出要购买私人飞机,还准备一次购买两架,但遭到股东和公司高层们的反对,反对的原因主要是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因而放弃。2006年,郭台铭最终斥资5亿元人民币购买了这架私人飞机。
郭台铭与飞机的故事很多,但都与客户有关。有一个故事在业界流传甚广。
有一次,台湾一家电脑代工厂的协理亲自带队,在中正机场等待美国的客户下机,准备把他接回台北和老板见面。没想到在出关大厅,看见广达电脑集团董事长林百里亲自出马,率领业务人员正在等候,这位协理心中明白:“没想到一开始就居下风。”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和林百里一起等待客户,盘算着:至少可以和客户打个招呼。没多久飞机降落,所有业务人员一拥而上,准备迎接刚出关的客人。但见大客户说笑着走出关,身边却多了个郭台铭和他一起走出来,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无奈地摇头:“郭台铭又抢先啦。”原来郭台铭早就掌握了采购大员的行踪,并在客户转机时,和他搭上同一班飞机。
近年来,大厂客户间的竞争常常上演到飞机上。还有一个流传在业界的故事是:在日本索尼公司决定配额及标价的最后一天,台湾一家公司的CEO得知了另一家对手公司的报价后,当天就指派主管搭乘最后一班飞机前往日本东京,再连夜赶到索尼公司游戏机部门所在地。隔天一早,当索尼公司负责主管出门时,这家公司的主管已在门口等候并拿出了最新的报价。日本比中国台湾早一个小时的时差,订单的最后结果就此改变,这家公司拿到了大幅度的配额。
从1989年开始,郭台铭毅然前往美国坐镇,开拓市场,最重要的一个目标,就是要攻下康柏等公司的订单。“我从洛杉矶飞休斯敦,整整飞了两年,才拿到第一张订单。”郭台铭回忆说。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故事,郭台铭可能不愿意讲。当年一个大客户要到深圳机场乘飞机,郭台铭热情地乘车作陪相送,路上故意走远路耽误了航班。“反正离下班飞机还有这么长的时间,索性到我们工厂看看。”就这样,这个客户被他“绑架”到了富士康在深圳的工厂。原本一脸懊丧的客户参观完富士康工厂就心花怒放了,富士康的工厂规模、设备、管理都非常不错,再加上郭台铭的率直热心,订单就这样敲定了。
郭台铭一直很喜欢搭“台湾中华”航空(以下简称“华航”)的飞机,最主要的原因是早期坐“华航”经济舱跑全球业务,培养出了感情。而且郭台铭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华航”的广告词:“胸怀千万里,心思细如丝”。台湾“华航”周年庆时,还特别邀请郭台铭录制一段视频以激励士气,郭台铭也欣然同意。
2004年7月,“华航”公布了一组有趣的数字:过去一年,台湾有两家企业会员搭乘飞机飞行的里程数超过了1100万公里,一家是台塑(台湾塑料工业股份有限公司),一家是富士康。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富士康的全球布局和国际化程度。
古堡佳酿待友人
年轻时,郭台铭喜欢打篮球,后来改为打高尔夫。他说,除了在打球过程中可以达到运动的效果外,高尔夫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它是一种向自我挑战的运动。郭台铭认为,在打高尔夫球时,唯一的对手就是自己。
打高尔夫时,打了多少杆,进了多少洞,每一次击球都是在跟自己比赛,向自己挑战。球场还设置了各种环境,有沙土、高地、树林和小湖,如果球打进这些地方,就需要球手运用智慧克服障碍和困难,继续前行。打完一个洞进到下一个洞,不停地走下去,也需要耐力。而这种自我挑战的精神和坚韧不拔的耐力,与商场上的企业家精神是相通的。
其实,郭台铭打高尔夫球也是为了生意,高尔夫球场是另一个竞争的场所。因为很多大公司的老板、主管都是高尔夫球场的常客,高尔夫被称做“贵族运动”。请别人打一场球,是一种待客之道,在绿草坪上、白云之下,优雅地挥杆,空气清新、心情舒畅。特别是高尔夫球场远离闹市,常在青山绿水之间,与一两个好友打球,私密性好,谈笑之间,很多生意就在挥杆中谈成了。因此,好多公司的老板、高管、主管都是郭台铭的球友。时间再紧,工作再忙,该打的球还是要打。
让朋友们感动的是,2001年,郭台铭买下了捷克的一座古堡,专门用来招待客户及友人。
欧洲古堡向来具有神秘与高贵的色彩。郭台铭在捷克小镇Kutna Hora买下的这座古堡,约有150年历史,占地10公顷,分三层,共有40多个房间。郭台铭的第一任夫人林淑如亲自与欧洲设计师讨论设计装修方案。喜欢绘画的林淑如强调装修时将尽量维护古堡原来的面貌,装修主要为了加固建筑物并增加舒适度。
由于古堡旁早期有个猎鹿场,古堡内的墙上还挂满了战利品“鹿头”。郭台铭开玩笑说,未来古堡最好加设一个断头台,客户不给订单,就发出“喀嚓”的砍头声来施加压力;迅速下单的客户,就可以去骑马打球。
郭台铭更是买下了古堡周围的土地,扩大建成一个18洞的高尔夫球场。来到古堡的客人可以品尝上等的欧洲好酒,还能打高尔夫球,惬意得很。
古堡门前有十余条“石犬”,与台北的十八王公庙有些雷同,门前还有一座许愿池。此外,古堡内还附有一座小教堂,彩绘玻璃的镶工极为精致,未来可用做客户与员工澄静心灵的地方。
买下古堡后,郭台铭号令欧洲采购人员分赴法国、捷克,购买当地最好的红酒与白酒,存放在古堡地窖内,用来招待欧美日等国际大厂的大老板与主管。
2002年夏天,欧洲发大水,富士康刚刚曝光的古堡也遭了水灾。不过后来传出消息说,因祸得福,人们在遭浸水后的地下酒窑里,发现了一批前人珍藏的红酒。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彩头,郭台铭对此相当开心,立即邀集大家前来古堡做客,品尝陈年佳酿。没有到场的客户,郭台铭也派人将酒送上门。
不过,是否真意外发现了陈酒,还是这只是郭台铭的一个小小的“阴谋”,这些都不重要。有福同享,好事想着大家,郭台铭的待客之道,受到业界一致赞扬。
飞机上的客户竞争是一瞬间的,而长期的盛情和友谊则需要在球场上、古堡内、杯盏间慢慢培养酝酿。几年培养一个客户,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为见客户在雨里淋4个小时
不过,在创业之初,郭台铭就没有买飞机、买古堡这么潇洒。
有一年中秋节,为了见一个客户,郭台铭在门外淋着雨站了4个小时,客户收了礼,却连门都没让进,郭台铭就全身湿透地回了家。
而让郭台铭记忆犹新的是第一次到美国见客户争取订单的情景。
当时正赶上星期天,没能马上谈生意,郭台铭只好先待在新泽西公路旁的一家小旅馆里等。没有车,手里的钱也少得可怜,怕花钱,只好哪里都不去,待在旅馆里每天吃一餐饭,每餐吃两个汉堡。星期一,对方的采购经理又开会,一直等到星期二,才见到客户——花了5天时间,只谈了5分钟。
“这是一张产品蓝图,你们试着做做看吧,把价钱开出来。”这是郭台铭从美国公司手里争取到的第一张订单。这一次“一天两个汉堡”的美国之行,郭台铭利用在小旅馆里等待的时间,完成了美国市场的拓展计划。“饿的人,脑袋特别清楚。”郭台铭后来说。
第一次美国行,订单不是很大,最大的收获是让郭台铭决定舍弃代理商的方式,改找一位美国当地人做营销经理,自己开发市场和客户。
“他不但可以帮我跑业务,还可以顺便开车、当司机,又可以让我练习英语。”郭台铭真会精打细算。同时,因为美国的机票不便宜,尤其是距离近的时候更不划算,郭台铭就走公路。与客户告别后,开车上路到下一个城市,每晚总要23点以后,才能在每晚16美元的便宜汽车旅馆登记住宿;隔天早上6点又出发,上午10点前抵达下一个城市客户的办公室。几年下来,郭台铭竟然已经去过美国52个州中的32个了。那个时候,为了与客户30分钟的会谈,郭台铭往往要在前一天作3个小时以上的准备。
选客户的独门绝技
郭台铭评价富士康是“四流人才、三流管理、二流设备、一流客户”。为英特尔生产电脑主板、连接器,为惠普、戴尔生产PC,为苹果生产iPod、iPhone智能手机和iPad平板电脑,为索尼生产Play Station,为摩托罗拉、诺基亚生产手机组件,为思科生产网络交换机……翻看富士康的客户目录,每一个都是赫赫有名,在业内居前三名的。
当2007年年初,苹果推出iPhone智能手机时,有人说iPhone订单可能不会交给富士康生产,理由是,增加苹果这样一个竞争对手,由富士康代工的摩托罗拉、诺基亚两大手机巨头可能会心情不好,会迫使富士康放弃苹果。持有如此看法的人忘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摩托罗拉和诺基亚本身就是全球手机产业最大的竞争对手,它们在市场上拼得你死我活,但不都是富士康的代工客户吗?郭台铭自有摆平对手之间矛盾的绝招,让它们相安无事地找富士康代工。
出人意料的事不少,惠普和康柏都是世界PC大厂,2002年,两家公司的合并,重组了台湾PC代工大厂的版图。新公司成立,肯定会缩减代工客户。康柏一直是富士康的大客户,合并后富士康会不会丢掉订单,业界对此颇为关注。然而事实是,富士康不但保住了康柏原有的订单,而且还增加了惠普的订单,订单不减反增。
郭台铭透露自己职业生涯最重要的转折点是:“我30岁的生日是在日本松下过的。那天,我去跟他们谈合作,日本人把我灌醉了。第二天醒来,我躺在床上想,日本能有这么好的零组件供应厂,是因为日本有很好的母体工业,能够带动日本零组件的发展。而那时台湾却没有母体工业,且台湾母体厂商也没有扶植台湾零组件厂的打算。于是,我就下定决心不跟台湾厂商做生意,而与国外大厂合作。”
就这样,富士康很早便走出台湾,与IBM、康柏等大厂做生意。“国外电脑品牌愿意给你机会,只要价钱合理,它就愿意派工程师来教你。这些经验都不是书本上学得到的,它们是使富士康自成一派的基础,这是富士康最宝贵的学习、最宝贵的成长过程。”
“经营就是要掌握人理、事理和物理。这些年我学了很多人理和事理,虽然我物理不一定很强。”郭台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