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城的表情足以让雨儿参透主子的心意。
她变本加厉,上前揪住清音的衣襟,正欲再掴掌清音,却听月漱玉道:“雨儿,不得无礼,退下!”
“无妨。清音扰了朕的性致,打死活该!”凤倾城话音刚落,雨儿手起掌落,狠狠扇在清音的颊畔。
凤绾绾不知何时出了殿内,她轻巧地来到众人跟前,就蹲在雨儿的跟前,看雨儿掌掴清音的狠戾模样,目不转睛。
凤绾绾看了好一会儿,雨儿不时回避她清亮的眼眸。
凤绾绾直视雨儿,一字一顿地道:“清音,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是惹不得的,一种是权贵之人,一种是小人之人,可惜的是,你二者皆遇到了。今日你若死在她手上,我不会让你太寂寞……”
雨儿掌掴清音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缓下,而清音的小脸早已红肿不堪。
“谢,公主。”清音哑声道。
“傻孩子。”凤绾绾转而看向相拥在一起的凤倾城和月漱玉,“清音说的话,我倒是不以为然。所谓净土,只要留在心间即可。既然世间没有净土,不如,都毁了。”
凤绾绾轻柔地拭去清音颊畔的血丝,瞟向彩音道:“去厨房拿火把过来,记得浇点儿油。”
“是,公主!”彩音应声而去。
她再回来,手上果然拿了一支火把。
凤绾绾接过火把,往凤倾城和月漱玉相拥而坐的贵妃椅烧去,惊得月漱玉弹跳而起,月倾城不紧不慢地起了身,冷眼看着凤绾绾将贵妃椅点燃。
“世间万物本来就污秽不堪,不如都毁了,就如同这污秽的贵妃椅,这污秽的锁梦轩——”贵妃椅被她点燃,她拿着火把走向老槐树,点燃周遭的青草地,她亲手种下的青菜……
曾经想过,这里的一景一物她都喜欢,若可以,留着一辈子。
如今想来,再珍贵的物什,在必要时毁了,并不可惜。
火光映红了凤绾绾苍白的脸,空洞的眼,她站在原地,看着火光向自己漫延,似已石化。
“救火!”谁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思绪,她被人连拖带拽地带离了锁梦轩。那人拽着她一直向前走,她却频频回首,看向火光充斥的锁梦轩,眸中没有焦距。
她顿下脚步,不愿再前行,直直地看着众人在锁梦轩救火。
她看向身旁的男子,浅笑:“皇上,您也看到了,这皇宫连臣妹最后的容身之所都已毁了,这里没有臣妹的容身之所,不如你放逐臣妹,搁在皇上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天上人间或地狱,都好。”
她与凤倾城相看两厌,不如从此天各一方,各自过日子,又何需到了此种境地,还要假装微笑,这样很累。
凤倾城紧拽着她的手,眸中有她不解亦不想解的情绪。
月漱玉似乎很想知道凤倾城的答案,看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紧张。
“锁梦轩是你的寝宫,朕会派人在最短时间内修葺妥当。暂时没地方住,就在承乾宫下榻,这不是大不了的事。”凤倾城拥着凤绾绾向前走。
凤绾绾频频回首,看向锁梦轩的方向,入眼的却是月漱玉惨白的脸,还有她两个贴身宫人怨毒的眼神。
凤绾绾收回视线,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轻声道:“皇上,可否容臣妹说一句实话?”
“若是不中听的话,皇妹还是不说为妙。朕的性子不好,不动手倒也罢,若动手,定要死些人才痛快!”凤倾城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
凤绾绾闭了嘴,不再多言。
月漱玉上前几步,挽住凤倾城的手臂,笑道:“皇上,公主住进承乾宫此事极为不妥。臣妾听闻公主以前居住在凤翔宫,不如将凤翔宫打扫干净,公主住回凤翔宫如何?若公主不想回凤翔宫,臣妾不介意在景月宫腾出一间上好的寝房,留给公主!”
她极力稳住自己说话的语气,可是其中的急切,有心之人都听得真切。
“娘娘这主意甚好,皇上以为呢?”凤绾绾淡扫一眼凤倾城,气质婉约如水。
凤倾城抚上凤绾绾的小脸,她几不可见地蹙起秀眉,退开一步,避开他的手:“皇上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臣妹记得皇上说过,臣妹是淫/贱的女人,以皇上高风亮洁,污秽的臣妹走在皇上身边都自惭形秽。”
“可皇妹再污秽,总有让男人忍不住想得到的浴望。”凤倾城似真似假地道,丝毫不顾忌在场还有月漱玉。
“皇上……”月漱玉轻喃。
她顿下脚步,泫然欲泣地看着前面的男子。
他拥着他的皇妹向前行走,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凤倾城感觉到月漱玉的视线,他顿下脚步,回眸看向月漱玉,恍然大悟地轻抚自己的额头,轻笑:“瞧朕的记性,居然把朕最喜欢的漱玉给落下了。”
他松开凤绾绾,折回月漱玉身旁,拥着她向前,不忘对凤绾绾解释:“漱玉其实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需要朕时时刻刻小心呵护。朕对漱玉恩宠,皇妹应该没想法罢?”
“夫妻恩爱是好事,在能珍惜的时候小心珍藏,莫等到什么都没了,一切成空之时才来后悔。皇兄,当今世上像贵妃这样的如玉人儿不多了,皇上有福。”凤绾绾坦然回视凤倾城探测的眸光。
她早已放下了,凤倾城却看不出来,非要一试再试?
她连对他作戏都嫌多余,只不过,她仍有在意的人,便耐着性子与凤倾城周旋。
至于月漱玉,她对这个女人本没有想法,只是不喜欢雨儿那个宫人。
雨儿千不该万不该对清音下毒手,方才,她火烧锁梦轩,不过是给漱玉主仆一个下马威。告诉她们,她们要兴风作浪,不该选在她的地盘,不该对她的人下手。
她凤绾绾再不济,仍是凤祈王朝的公主。只要她愿意,依然能给她月漱玉造成不小的威胁。
“漱玉的好朕自然知道,无需皇妹一再给朕提醒。”凤倾城的笑容倾刻间消失无踪,板着脸一字一顿地道:“皇妹从今往后入住承乾宫,直到锁梦轩修葺完成!”
凤绾绾同样冷下了脸,回道:“臣妹不能住进去。皇上若执意如此,不如直接取了臣妹的性命。不要再拿任何人来威胁臣妹,若有什么人因为臣妹遭了罪,臣妹自会以命相抵,不欠任何的债。不是鱼死便是网破,就算话不中听臣妹也必须说一句实话,臣妹无法忍受与皇上同住一屋檐下。臣妹令皇上作呕,臣妹也有同样的想法!”
凤绾绾甚至没看一眼凤倾城铁青的脸色,便一手牵了彩音,一手牵着清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她不想再忍,更无需再忍,今日开始,她要做回自己,为自己而活!
“凤绾绾,给朕站住!!”凤倾城一声怒吼,惊吓了周遭所有人,包括月漱玉。
察觉自己的失态,凤倾城收敛了脸上的狂怒之情,对属下道:“白衣青衣,你们护送贵妃回景月宫!!”
“贵妃娘娘,奴婢们送您回景月宫。”白衣青衣会意,异口同声地对月漱玉道。
月漱玉微微颔首,在白衣青衣的“护送”之下往景月宫而去。
是她高估了自己在凤倾城心目中的份量。
她以为,月漱玉在凤倾城心中是最特别的存在。犹记当年年纪小,少年儿郎的凤倾城笑言月漱玉将是他的女人,因为他是那么喜欢漱玉。喜欢漱玉的名,喜欢漱玉的笑,喜欢她的气质……
可是,凤倾城对她的喜欢,竟抵不过凤倾城对仇人之女的恨意。
是不是恨得深了,入戏得太深,陷入了而不自知?
“娘娘莫伤心,皇上只是鬼迷了心窍,才被凤绾绾那只狐狸精勾惑。若凤绾绾是祸害,奴婢定当身先士卒,为娘娘除去心头大患!”雨儿走至月漱玉身后,提起凤绾绾,目露狠色。
“是么?是不是杀了她,就能抹去她留在皇上心中的所有痕迹?”月漱玉束紧衣裳,眉黛染上轻愁:“本宫盼望做他的女人盼了十二年,想的都是美好的前景。就算当时听到关于凤绾绾的传言,也不过一笑置之。本宫以为,凭自己的美丽与才情,不输予任何女人,包括凤绾绾。可是真正面对了她,本宫才知自己半点胜算都没有。或许,本宫从现在开始要想好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才好……”
雨儿还想说话,被风儿制止,留给月漱玉安静的空间,由她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