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的非常顺利,张鸣九走出知府衙门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喜色毫不掩饰。这副表情让别人看见倒也没有什么,但偏偏让苦等在门口的黄烈见了,便平添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感觉到黄烈身上浓浓的不友好,铁面一个闪步,飞快的挪到了张鸣九和黄烈二人之间。满是戒备的眼神中隐隐含着警告的意味。
黄烈本来也没想怎么样,毕竟这是在知府大人的衙门口。他可以不要脸,可府尊大人还要脸呢。但被铁面这么一撩拨,刚刚那句“连乌龟都不如的东西啊,他最多也就是个王八蛋”,瞬间被他很是记仇的想了起来。
看看将张鸣九送出大门的管家已经几乎看不见了的背影,黄烈一脸狰狞的转向张鸣九,话语中满是威胁的味道:“张鸣九,你还真别得意的太早了。就算你搭上了梁鸿时那只缩头乌龟的路子,也还是改变不了你这个商贾的身份。自古以来,商贾之人就是最不值钱的。就凭你,也敢跟我斗?哼。”
黄烈说着冷笑了两声,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更近距离的给张鸣九一些羞辱。但护主心切的铁面却明显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你…你想干什么?”黄烈被铁面那仅有的一只独眼盯得浑身发毛,那种恐怖的感觉,似乎和被什么猛兽认定为盘中餐的感觉差不了多少,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我可是巡警局帮办,朝…朝廷命官。你想干什么?你还要造反不成!”
铁面当然不是要造反,不过如果黄烈还是意识不到自己的危险的话,他倒是肯定非常乐意亲手送他去另一个世界,直达,免邮费。
“好啦。”看看闹腾得差不多了,张鸣九抬手轻轻拍拍铁面的肩膀,“我们走。”
“是,九爷。”铁面低头答应一声,闪开了挡住的路,抬起头的一刹那,还不忘狠狠地瞪了黄烈一眼。
黄烈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退到一边。
回到宅子,刚刚进了内院,张鸣九便吩咐苏赞去传话,把巡警局总办梁鸿时请到家里来,说是有要事相商。紧接着,就钻进他自己的屋子里,关着门不知道是鼓捣什么东西去了。
在梁鸿时眼里,任何大事小情,哪怕是知府大人亲自交办的,都没有张鸣九的一句吩咐重要。听张府的下人传话说张鸣九找他有要紧事,他赶忙从椅子上蹦起来,匆匆忙忙的换了套便装。张府派来的马车在城中一路疾行,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回到了宅子。
来不及和平日里混的还算熟的各路闲杂人等一一寒暄,梁鸿时只是面带笑容的一路拱手,很快便到了张鸣九居住的堂屋外。
即便每一次来张府,梁鸿时都被告知直接进去就可以了,但堂屋门口,他依旧停下了疾行的脚步。张鸣九高兴,自然可以随意抬举他,这么丁点儿的特权,怕是连张鸣九自己都是真的没有放在眼中。但梁鸿时却知道,自己不能不识抬举。
正所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既然认准了张鸣九做自己的恩主,他就必须学会珍视张鸣九的哪怕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赏赐。只有这样,才能让张鸣九觉得这个人知道进退,懂得规矩。保证今后哪怕日子久了,也不会对他生厌。
梁鸿时的小心思,张鸣九看在心里,也确实觉得蛮舒服的。但一向算不得头脑灵活的苏赞,则很难看出些什么门道来了。见梁鸿时再一次在堂屋外止步,他不禁奇怪的问道:“梁总办,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九爷早有过吩咐,您直接进去就行了,不用通禀的。”
梁鸿时和善的对苏赞笑了笑,摇头道:“苏管事,还是通禀一声吧。起码,敲敲门也好啊。总不能就这么横冲直撞进去,若是惊到九爷,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唔,也是哦。”苏赞眨眨眼睛,尽管还是有些许不解,但见梁鸿时认真的样子,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了,“梁总办,那您随意,我还有点儿事,就不陪您了。”
“好好好,苏管事,那您忙着。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看着苏赞慢慢走远,梁鸿时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上前叩门。许久,屋中才传来了张鸣九的声音,“进来。”
梁鸿时答应一声,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张鸣九无聊的时候,往往只会做两件事。要么,呆在屋子里逗他的鹰。要么,跑到山上去溜他的鹰。今天他没出门,自然就只能呆在屋子里逗鹰了。
正值壮年的金雕站在架子上,不时抖抖翅膀,看起来很是威风。张鸣九却似乎不大喜欢他威风的样子,梁鸿时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拿着他的烟袋锅子在那只金雕身上戳来戳去。随着他的恶作剧,金雕频繁的挪动着步子,不时还低下头,狠狠地啄一下那支可恶的烟袋锅子。
但这幅样子,怎么看,怎么就像是那一人一鹰在玩耍一般。不仅张鸣九自己玩儿的正高兴,就是那只明明受到欺负的鹰身上,也有一股子快乐的气息。
梁鸿时进来好一会儿,张鸣九也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丝毫不像是有要事相商的样子。他不急,可梁鸿时心里却有些着急了。不说别的,单说他们巡警局的那个帮办,整天价的,等着盼着挑他的刺儿呢。一会儿他从知府衙门回来,若是看不到自己,还保不齐会出什么妖蛾子呢。
心里琢磨着,梁鸿时索性上前几步,主动开口问道:“九爷,您找小的有事?”
“嗯,不急。”张鸣九头也不回的说着,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溜椅子,“坐,你坐下,咱慢慢说。”
“额…”梁鸿时愣了一下,尽管他很想说出一大堆应该速战速决的理由。但在张鸣九面前,他实在是没胆子顶撞。看看角落里那道时时刻刻充满着戒备和危险气息的目光,他咽了咽唾沫,再一次选择了妥协,“是,九爷。”
还好,张鸣九并没有忘记自己找梁鸿时来到底是为什么。又逗了一会儿鹰,他总算转过身来,就近找个地方坐了,点上烟袋,慢悠悠的说道:“上一次,洋行的事情。那个叫黄烈的帮办,给你添麻烦了吧?”
“这…是的,九爷。”梁鸿时略一犹豫,便说出了实情。他在巡警局受气,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俗话讲: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兴许他经常在张鸣九耳朵边上念叨念叨,就能让黄烈那个王八蛋卷铺盖卷滚蛋也说不准啊,“九爷,那个黄烈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仗着有知府大人撑腰,就从来都不把小的放在眼里啊。上次洋行的事情,就是他从中作梗,小的才不得不来打搅您。虽说他是个帮办,小的也多少给他些面子,但…他的确是太…太跋扈了一些啊。”
“哼,要我说啊。你小子,就是太软了。”张鸣九叼着烟袋,不清不楚的说道,“你是总办,他是帮办,他协助你才是正理,你凭啥总是让着他啊?****的,王八蛋,整天给老子找堵。”
张鸣九话音未落,梁鸿时已经是一脸兴奋的站了起来,“九爷,您也看他不顺眼了?那不是正好吗?他敢惹您,那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啊。您老随便动动指头,捏死他算了。”
“嗯?”张鸣九诧异的看了梁鸿时一眼,似乎是在判断他说的是实话,还是纯属溜须拍马。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你说的嘛,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种麻烦人,还是尽早,嗯…尽早除掉的好啊。”
见张鸣九似乎对自己的主意很感兴趣,梁鸿时一时间更是来了兴致,“九爷,既然您也这么说了,咱们赶早不赶晚。趁着现在正是乱的时候,把他弄下去算了。”
“嗯,弄下去,当然可以啊。”张鸣九点点头,若有所思。看看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梁鸿时,挑了挑眉毛道,“你说他总是挤兑你,不会是被他给架空了吧?”
这话可是很明显的不信任了。梁鸿时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就像是张鸣九养的一条狗,就是用来咬人的。若是不叫不咬人了,那倒莫不如杀了好,炖个狗肉火锅还能填填肚子呢。所以说,他最怕的,莫过于是张鸣九觉得他没有用。
听了张鸣九的话,梁鸿时赶忙急吼吼的说道:“九爷,不是的啊。小的虽说能力不怎么强,但是说好说歹,也是在巡警局干了这么多年的。黄烈跟我,也只能算是…算是平分秋色罢了。”
“哦,这样啊…这还差不多。”张鸣九放下烟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看啊,你手下,起码能指挥的动,嗯…半个巡警局的弟兄吧?这就蛮够了。黄烈那个王八蛋,老子看他不顺眼。今天在知府衙门门口,还差点儿打起来。这梁子,算是结的不能再结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知道阿谀奉承,鱼肉乡里,你这个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但是有一条,不能给我惹麻烦。”
“啊?我?”梁鸿时不敢置信的看了张鸣九好一会儿,直到张鸣九皱皱眉头,不大耐烦的时候,才无奈地答应下来,“是,小的一定办好,不会给您添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