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无数的人与无数的事。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找到那件适合自己的事,所以才有那些守着心中信念、望着前方不停寻找的人。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中,每个人都不能逃脱心中的恐惧,恐惧则使得生出奇异的传说。这里有一种传说,能让听过的人惊得骨头都软了起来。
若你行走在夜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此时天空黯淡,时不时的有风擦过缝隙的声音,当你正要前往门前时,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双眼睛的盯着你。千万别回头!那是地狱的冤魂等着人来代替!只要看到了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任何人就会被吸去魂魄,永远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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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一个黑衣人悄悄地踏上了屋檐,迅如捷豹,隐入了瓦舍之中,不带一丝多余的动作,利落的把手中的重物放下。待月色透过窗户照亮了墙壁,才发现这原来这是一个人。
一声闷哼,像是受了重击。
“你是谁?”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正是从墨家消失不见的罗文心。
她几乎是被摔在了地上一样,身下硬邦邦的。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绑架了,所以才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其实她的意识恢复得很早,早在这个黑衣人把她甩进屋子前,只是那时她浑身无力,更没有叫喊的力气。
这人像似没有听到一般,背对着她。
“你是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罗文心只觉得很烦躁,一方面是浑身软绵绵的难受,另一方面她还没搞清楚状况,自己这算是被绑票了,还是被拐卖了?罗文心这会儿又饿又渴,脾气可不好。“我要喝水吃东西。”
眼前突然放大一张脸,是那人凑了过来。真的是极轻的笑意,话语中多是疑惑。“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她仔细看了这人的面貌,从脑海里搜索了自己见过的人,连街边的乞丐长了几颗痣她都回想起了,就是千真万确自己真不认识这个人。总结:下药拐走,有撕票风险!
“现在是大晚上,吃的可没有。”那人背对着自己从桌上倒了水,递了过来。“水倒是有一点。”
罗文心接过杯子几口就下肚,渴是解了,却也解不了饿,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也难怪,她之前昏迷,可是一整天没有东西祭五脏六腑了。但这不是现在她最关心的东西。
罗文心恢复了点力气,问道:“这是哪儿?”
那人不答,只是看了看窗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醒得不是时候,我劝你快点睡觉。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罗文心只觉气恼,这人完全没听自己的话。她在心里偷偷骂他,拐卖青春美貌少女,哼,总之就是坏人。“睡了那么久,睡不着!”
“坏人”突然靠了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含情脉脉的眼神吓得她真的以为有什么了,下一句话却很不要脸。“我陪你睡,你一定睡得着。”
罗文心暗呸,这人还是个色狼,她身后的手摸到一把剑鞘,顺着鞘身握住了剑柄待发。好像身体的记忆,反手抽出了剑,银闪闪的锋刃映在了眼下!
她听见发丝被斩断的声音,剑锋还未指向前方。只听见——
“啊——!”远处一声惨叫突如其来,能惊得人半个魂都没了!罗文心打了个激灵,被钻了空子。哐当一声,剑落在地上。
“坏人”不怒反笑,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波动,“你听,夜里冤魂索命,不听话的小姑娘是会被抓去当替身的。”
“哼,什么冤魂索命!刚才明明是——”
不等罗文心把话说完,“坏人”趁其不备就下了狠手,“嗯,还是这样简单方便。”待明天一早醒来,罗文心一定会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处淤青,此刻却只能乖乖任人摆布了。
这下屋子里是安静了,远处的惨叫声却没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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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百姓的日子太平与不太平,取决于上头的人有没有护这一方安平。桑海的夜晚倒是挺太平的。
张良写完最后一句,待墨迹晾干,将其装进竹筒。这竹筒是墨家所做的精密机关,装进后除了墨家班大师就没人能打开,墨家的机关术可见一斑。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须慎重万分。在它交到班大师之前,任何不安全的隐患都可能让他暴露。
摇曳的树影斑驳了地面,微风吹进一叶枯木。门外还静静地伫立着一个女子,悄无声息,让人差点忘记了她的存在。
张良温温润润的声音说着:“怎么不去休息?”
“先生不也还未休息。”月光夺取了夜晚所有光彩,看不清女子面容。
“一个女子,夜间站在他人门前,让人看见就要被说闲话了。”
女子的笑声像叮咚的银铃,语气中倒是没有任何银歉意,反而有一点幸灾乐祸之意。“是我连累先生。”
张良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奇怪,就像脑中有只烦躁的小鹿摆弄着犄角。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吩咐道:“你回去吧,明日还需早起,今晚早些睡吧。”
“是。”女子行礼后慢慢退下,消失在连廊尽头。
下一秒,张良也从房内悄悄不见了。
秋意海风吹得有些凄凉,经不住寒冷的草木开始枯萎。踩住了一片断枝,咯呲作响。一身浓墨夜行衣着身,任谁也不知道兜帽下的人是小圣贤庄的那个三当家。
张良身旁还有一人,这人被裹在了夜色之中,浑身上下似不透露一点风声,他沙哑的声音让人想到了垂暮的老人。“你本不必要冒这个险。”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个人。”这人多次助于张良,他对于张良提的的这个要求并不奇怪。
“谁?”黑衣人还是简洁的话语,不浪费一点口舌。
“做出了九日雀胆毒的人。”
黑衣人点了点头,他答应的事情不会空手而归。不过他也不关心为什么张良要去接触这样一个有着不安定因素的人,他只在意那个自己一直寻找的人。这是连他自己都毫无讯息的事情,可他却相信张良能帮他……
“那件事,还没有消息吗?”
张良摇了摇头又突然顿住,“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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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会面毕,回到小圣贤庄。又是一夜少眠,第二日大清早就起了身,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对来人微微一笑。“早啊,师兄。”张良这个二师兄向来不觉得害怕。一个有着平和之心的人是从不会去动什么心眼的,他也从未见过二师兄的失态模样。若说有什么能让这位无争君子动容变色,就是那些再难回首的往事吧……
“子房,大师兄好像在寻你。”
张良寻思着,怕是麻烦来了。“多谢二师兄,我这就去。”颜路望着张良远去的背影,目光中隐隐有些担心。
张良行至后院,早已有人等候,是昨晚的那个女子。“走吧。”
伏念坐于屋内,闭目养神,他听见窗外的脚步,便知道是子房来了。
张良吩咐女子在屋外等候,自己敲门而入。“掌门师兄。”伏念见自己的小师弟前来,心中半是担心,半是怒气。
“子房来了。”
“是,我有话与师兄说。”
伏念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昨日我见罗姑娘从山下回来,正要前去询问为何一夜未归,她解释说去邻县忘了时辰,那时天色又太晚,不好赶路所以耽搁了一日。”
伏念听着张良的话,却是越发生气。“既然她昨日就已回来,昨日为何不说?”
“罗姑娘说怕掌门师兄发怒,故昨日没有亲自向师兄解释,还请掌门师兄轻责。”
伏念严肃说道:“自从罗文心来庄后,你是越来越不见人影了!”
“子房偶尔同罗姑娘下山去。”
“那前日你们一同出门做什么?”
“前日我并非和罗姑娘一同。”
“子房,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门外这位却不是罗姑娘。”
张良心知还是瞒不过大师兄,“师兄明鉴。”
“子房,这又是你做的好事,罗姑娘去哪儿了?这人是谁?为何要假扮她?”伏念从掌管小圣贤庄以来也有数十年,他最拿无法的就是这个小师弟了,总是做些让人未免担心的事情。
张良不语,这件事情最好的打算就是让“罗文心”自己提出离开,这样与小圣贤庄的牵连就更少一些。
门外的“罗文心”不请而进,向伏念行礼。慢慢说道:“伏大先生莫怪。小女子海棠,与张良先生是旧识,知道张良先生之难处时,海棠就不请自来了。”
伏念暗中一声叹气,他这个小师弟是不能管也管不了。
……
张良最终还是说服了伏念。他打算让海棠先暗中接触逐烟的人,探听情况,随后找个机会在庄里宣明离去之事。
外人眼中,罗文心是公子扶苏推荐进来的,若是她突然消失,定会先想到她与小圣贤庄有什么干系,说不定宇掣正希望小圣贤庄两难的境地,张良怎么能让他人得逞。
海棠身为女子,却是乱世中的奇卉。她是张良父亲部下之女,其父战死后,海棠离开了韩国,没人知道她去了哪,直到半年前张良外出游历时偶然遇见了她,两人恢复了联系。她在齐北开了一间酒馆,在罗文心失踪后他立刻写信,海棠欣然答应。她的易容术可谓以假乱真,故张良认为她是最佳人选。而这次被伏念认了出来,不得不说伏念洞察秋毫。
韩亡人散,有些人还继续追逐着自己心中的守望,有些人则隐没于芸芸众生间再无音讯,有时只是为了生存就是满身伤痕了。
海棠收起了妆奁,其实她的样貌和罗文心不甚相同,甚至气质上也大相径庭。可若是要模仿一个人,除了样貌,还需做到一个表情也像似的地步。可惜这次仓促,她得到的信息也不能再多了。
海棠整理好了服饰,正要去藏书阁,恰巧遇见了张良。她欣然说道:“子房,正巧我想请教一些问题,你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