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侍从们谢过恩后,君卿影忙把云月扶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一边数落她:“你呀你,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又犯病了,可让我这个哥哥如何是好?瑾轩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埋怨我没把你照顾好,指不定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来了。”
“噗嗤。瑾轩还没有那么不明事理吧。”云月笑了,眉眼弯弯,像一轮月牙,微泛波澜。
“等等。”云月敏感地发现了他话语中的漏洞,严肃起来,“你刚刚说什么病?”
“没什么呀?你听错了吧。”君卿影也不知心中揣了什么小秘密,假装听不懂云月的话,开始装傻充愣。
“你若是还当我是兄弟,有事就不要瞒着我!”云月怒不可遏,口气冷硬地完全不像几分钟前还笑颜如花的人。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不应再隐瞒了。”君卿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叶弟或是其他名字?刚刚我把你救回来时,帮你把脉的大夫告诉我,你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儿家。而且,你从小就被下了药,这辈子······都不可能生育了。而且,每月月初,都会犯一次······”
云月一惊,挺直的腰板也颓废似的软了下来,缓缓地瘫在床上,怔怔了好久,后来他说的话也听不清楚了,脑海里只是一直回荡着君卿影所说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育了。”就像一个噩梦,一个她越是挣扎却越挥之不去的噩梦,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恢复了原来自己的声音,涌现出她从未有过的悲戚,颤抖而又难以置信地问:“此事是真?”
得到君卿影地再三确认后,她掩着面极轻地啜泣起来,双肩微微的颤抖。那种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愿让外人瞧见自己的脆弱的哭泣,最让人心生怜惜。
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笼罩在无法呼吸的空气中。
蜡白的脸,如死人一般毫无血色。
在前世,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她早点死,甚至还有人派出国家最精锐的特种兵来杀她。她每一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因为一个疏忽,下一秒,你就头颅落地。有很多她的伙伴,都活不过三十,年纪轻轻二十出头就死于非命。孩子,就是她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伤害她的人,是唯一可以信赖的。可当这世上唯一可信赖的人,都不可能在你身旁出现了,那该是怎样的心如刀绞与绝望心痛。更何况,他是那么的可爱,是你的骨肉。再不可饶恕的深仇大恨,也最终抵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
半时辰后,云月从深深的悲伤中最后抽泣了几下,抬起那张被泪水粘得到处都是的一缕缕头发和哭得像烂桃子般肿胀的眼睛的脸,直起身来拿过了放在桌上的手巾,整顿好了自己。
君卿影以为,云月至少要自己独自静上一两个月,缅怀那一生也无法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谁知道,她把脸擦干净,安抚了下自己“抗议”的肚子,理所应当地直直叫道:“我饿了。”
原本还担心她从此一蹶不振的君卿影笑了笑,倒是没想到她会恢复得这么快:“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白粥。你不能吃太过刺激的东西。”
云月撅了撅嘴,虽然她比较喜欢吃海鲜虾米的,但总比上次执行任务时在撒哈拉沙漠里五天连水都喝不上一口来得好。这关头,不能挑食。她身体还没养好,虚弱得很,一阵风都能吹倒,如果饿着了留下病根儿就不好了。
转头看向君卿影,那双清澈如一泓秋水般,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怯意地对上他那双蛊惑人心的丹凤眼,好像在说:说好的粥呢?在哪儿?酷爱粗来被本宝宝吃了。
君卿影失笑,估计也只有她,会为了一碗白粥而对视上他的眼睛了,更是没见过蹭饭蹭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他将桌上一盏冒着缕缕热气的瓷碗递给云月:“你天生胃寒,所以我吩咐人在里面添了姜片,不用担心。白粥具有滋补元气,止泻功效,生**,润胃气,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快喝了吧。”
云月也没想到自己与君卿影也不过相识短短一天,怎就对自己如此贴心照顾,百般呵护。不过她知道,君卿影对自己没有恶意,所以也就没多想,一句话脱口而出:“君兄对我如此细心,我倒是受宠若惊了。”
君卿影听到这句,神情恍惚了些许,他想起了脑海深处,那个一身冰蓝色束腰罗裙的清冷女子在人潮中孑然而立,却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只是与叶儿相处觉得特别亲切罢了。也许咱俩有缘吧。”
云月抿唇一笑,未言一语,伸出瘦骨伶仃的小手接过瓷碗,小口小口的饮着白粥。
两分钟后······一碗粥,结束了它的使命。
君卿影:“······”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看着她。
云月忽视他那哀怨的小眼神,把一干二净的碗塞到他手里,“再来一碗。”
那语气随意得像在餐厅里吩咐一名服务生。然而,君卿影是服务生吗?当然不是!
“你别忘了,你胃不好。”君卿影脸黑得可以滴出水来,一脸抑郁。
云月干脆地鼓起腮帮子,低下头,却用一双水濛濛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副“宝宝有小情绪”的样子。
女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她很心安理得地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给你。”君卿影无奈转身,又给她盛了一碗粥。
两碗粥下肚,肚子总算是舒服了。君卿影叮嘱了她几句,温柔地为她盖上了锦被,看她顺从地闭上眼睛,不久就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漾起一丝笑容,然后才放心地走出了房间。
就在君卿影走后,原本已入睡的云月睁开眼睛,麻利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她有不祥的预感:小院出事了!
她极其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衣物,换上,拖着一条断腿跌跌撞撞地走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轻松地躲开君氏府中巡逻的护卫队,来到大街上。
清幽的石板泛着寒光,显得格外诡异。
离夜府已经不远了,只要穿过那一条弄堂,就能看见夜府门口威武的石狮子。可偏偏这时,左边的小腿又不识趣地疼痛起来,使原本就已骨折的伤痛“更上一层楼。”
云月忍痛挽起麻布裤腿,仔细地顺着皮肤一寸一寸地摸索着,发现小腿肚的侧面微微有些凹凸不平的纹路,皱眉细看,上面绘着一枚粉紫色的花形纹身。云月认得它——代表孤独、背叛的爱情,欧石楠。
她苦笑一声,可不是吗?自己就如这欧石楠一般,明知被东方浩宇欺骗,却还傻傻地希望,他能来救她,结果却是一场空欢喜。心中有期望,却被现实伤得鲜血淋漓。
就连自己唯一的姐妹——秦天雪,虽对自己有那几分情意,却宁愿杀了她,去换自己家人万分的安全。秦天雪不可能不知道,东方浩宇是不敢真的对他的家人下手的,因为他怕,他怕秦天雪一气之下将他做的“好事”公之于众。但她,为了保证家人无一丝一毫的受伤,把她囚禁在地下室中,编这么多谎言,让她心甘情愿的自己去死,以减轻心中的愧疚。
小腿上的欧石楠,叶子又细又小,花朵也是出奇的袖珍,每一朵花都是铃形,直径还不到半公分,小小的花朵如同满天星,玲珑无比,显得美丽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