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观音诞,安宁候府当家太太备齐一应祭拜礼,老太太携众女眷一路浩浩荡荡到了城外五里的青水庵。
青水庵是京城最大的庵堂,寺内主持法号唤作青云师太。瘦瘦小小,满脸褶子,一双眼睛虽也小小,却极清明、犀利,又听闻其人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多岁,对外宣扬容颜不过身外物,都愿献与佛家去。
不过后来回程路上,慧姐儿却听自小在京中长大的静姐儿道,原是那青云师太自小便是这个模样,家中之人觉着模样丑怪,扔给了青水庵上一任庵主,佛门中长大自然终身归了佛门,说辞不过是青云师太后来继承其师父衣钵后的说辞罢了。
不过撇开青云师太那张有些怪异、骇人的皮囊不谈,本身却是有几分本事。一身医术便是太医院医正也拜服,其观星相面之术也很是高明,因而极得京中贵妇喜欢,这观音诞山门内自然也是门庭若市。
老太太更是万分信服此人,香油钱捐了不少,在青水庵也算个VIP贵宾。
进了山门,虽不得青云师太亲自接待,可也是遣了身边唤作了尘的大弟子前来相迎。
“老太太、侯夫人、诸位太太、小姐,师父正在前头同菩萨一道接待几位老王妃,还望见谅不能亲自相迎,鄙号了尘,请随贫尼往殿内去。”了尘长相就要正常很多,眉清目秀的模样,还是个美人。
老太太面上虽微有失望,可身份在那儿,不敢有半分不满,仍笑着应了。
“老太太有些日子没来了,不知您的心头痛可还时有发作?”了尘捧上青水庵独有的青竹茶,一边烹煮,一边问道。
老太太惯有心疾,一向不看大夫却是常召了青云师太进府看望。
“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师太那法子灵,如今我身边嬷嬷常按摩倒也好了许多,只是挂念你师傅。”
“那便极好,前段日子师傅云游西南,颇得了些佛法心得,等过些日子老太太高兴了师傅定然去给您说道些个。”
慧姐儿一旁看着,此姑虽唤了尘,可脾性却很适合在尘世间打滚,瞧瞧三两句话,就把老太太哄得喜笑颜开,不等青云师太出现,便吩咐了身边儿赵妈妈先去添些香油钱。
“除了几位王妃可还有哪些女眷在那边?”老太太指着正殿问了尘。
了尘回道:“也到没旁人,就是还有定北侯夫人、靖远侯夫人在。”
老太太点点头,又道:“待会儿还望了尘师傅通知一声,那边完了,我们也去给几位老王妃请个安。”
了尘点点头,然后一一将煮好的茶倒进竹筒杯中。
慧姐儿喝了一口,不知如何制成,到很是清冽甘甜。
静姐儿也小声凑到她耳边道:“那么多钱买杯茶虽是贵了,到庆幸还算好喝。”
慧姐儿嘴角缓缓勾起咧出一个笑来,冲着静姐儿狠狠点头。
上午,大约是老太太的香油钱够丰厚,到了快要午时,青云师太才抽出些空来见老太太。青云师太倒是有些高人脾性,便是对着老太太那话说得也十分实在。
“老夫人是汲汲营营,思虑过重,若要彻底除了那心疾,得记二字‘放手’,否则将来老夫人年纪稍大些必在这上头吃大亏。”
青云师太话说得露骨,老太太也不见十分生气,只皱着眉头摇脑袋:“你是知道我性子的。”
青云便闭嘴不语。
今日老太太前来并非为与青云聊天,转了话题,指着身旁坐着的楚瑜怡道:“这是我小女儿,东安郡王妃,这几年离了京,前些年你却是见过的。”
“郡王妃。”青云师太冲着楚瑜怡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师太与娘一向交好,不知师太可否帮我一帮?”楚瑜怡问
“菩萨普救众生苦,你若真苦,菩萨自会瞧见。”
青云师太此人瞧着耿介却又圆滑,这话说得,若是不帮不是因为我拿了钱不办事,而是菩萨觉着你不算苦还能自救,怪无可怪。
可见真正耿介的人是混不了社会的,刚柔相济才是处事之道。
“旁的也就不求了,还望师傅帮我瞧瞧我那夫家妹子,看看她将来如何。”说完又吩咐了身边一老嬷嬷递上封好的香油钱袋子,交给青云身边的小尼姑。
青云一双利眼,定定看着楚瑜怡所指的桐毓,看了好一会儿,又在手上比划了些什么,一刻钟的时间过后才道:“此女有贵人之相,不日必是皇城中人。”
听得此言,楚瑜怡一双眼睛彻底暗淡下去,桐毓捏着帕子的指节泛白,嘴唇紧紧抿着,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可有法子解?”楚瑜怡不死心,又问
“无解。”青云摇头。
老太太轻轻一叹,道了声命不由己,又指着颜姐儿问:“你是晓得的,我这大孙女一向得我心意,近日她老子娘给她相了户人家,你给看看两人合是不合?”
青云看了一眼颜姐儿,又看了一眼手头八字,这回只见嘴唇开开合合不知念叨了些什么,最后道“不是百年好合的因缘。”
此言一出,老太太一脸漠然,瞧不出个什么,颜姐儿却是瞧瞧勾起唇角,显见是很得心意,她爹强势一意孤行要将她嫁给柳家,便是老太太出马也被挡了回去,本以为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想峰回路转,这回这亲事她祖母也算是有了反对的理由。
只乔氏如遭雷击,双方庚帖都换了,却说不合,不是老太太搞鬼她是万万不信,可是青云师太一向不打诳语,又很有些本事,若然是真的也不可不信害了闺女。
当即连声问:“师太当真?可有破解之法?”
“有,解除婚约,两年后自可得良缘。”
青云师太这话给了乔氏重重一击,语带哭音:“师太此话却是.....若我儿解除婚约,又哪里还能得良缘,京中好人家谁还愿娶她。”
“闭嘴!”老太太呵斥道。
“我堂堂侯府嫡长千金,哪里有嫁不出去的道理,都是你们没有打听清楚人家就要草草嫁了。”
乔氏辩无可辩,便是长满了嘴,如今也是无法言说。
后那青云师太又给了颜姐儿一护身锦囊,道是将来许她还有磨难,便常带着避个邪。
乔氏满脸忧虑,老太太却是满口道谢。
等到那边了尘来报说是几位王妃同两位侯夫人要给菩萨的经书都已抄好,请青云师太前去坐镇。
中午要留在寺中吃素斋的客人不少,了尘也得去招呼一二,便给她们寻了间清净还算宽敞的厢房用斋,自己出去了。
想见是方才这庵里主持的话很得颜姐儿的心,颜姐儿赏脸吃了三碗,看得乔氏又是一阵阵叹息,忧心忡忡跟身边的小李氏念叨:“这孩子怎的不长心哟,可要如何是好!”
小李氏自也安慰一二:“三嫂宽心,师太不说两年后颜姐儿还有更好的因缘,届时您再好生相看,开开心心嫁女就是。”乔氏闻言眉头略微松了几分,却也还是长长叹了口气。
慧姐儿好容易等到众人用完膳,又等到老太太按照惯例宣布各人去午休小睡,这才敢偷溜出门。心里又一次感叹,还好老太太舍得花钱,了尘香油钱拿得开心,给她们太太们备了间房休息,小姐们备了间休息,还很贴心找了几块竹屏风给她们各人隔了,墨琴同她身量差不多,等众人熟睡,让墨琴顶一会儿却是可行的。
青水庵山中风光不错,她却没心欣赏,一路急急往后山的合欢树林去赴李先生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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