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安宁候府,转角没入后街,徐妈妈等人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慧姐儿自上马车为防止被发现,还是跟着夏南荆一道上了恪王妃为他所准备的马车,这会儿见了徐妈妈和长泾,便纵身就要往下跳,还是夏南荆一把按住她,同长泾道“去恪亲王府。”
长泾点点头表示明白。
秦氏抬出恪亲王府后便被安排在了后头的马车上,慧姐儿出安宁候府所在的长街时一颗心七上八下,也没个准头,这会儿她却是等不及想去瞅瞅。
“夏家哥哥,我实在担心母亲和弟弟,我想过去瞧瞧。”
“如意,走。”夏南荆却是没接慧姐儿的话,转而吩咐另一小厮。
慧姐儿只拿一双眼睛瞅着他,面上紧皱,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夏南荆见着,不免心软一回,开口解释道:“咱们这回是仗着我祖母的身份硬找你祖母要人,深夜前来本就牵强,旁的也就罢了,你这会儿若是跳下去,被你祖母或四叔的人抓到把柄,便是救出了你母亲弟弟,你自己也完了。”
说完便闭上双眼再不言语,一副你若实在要跳下去送死也请自便的模样。
慧姐儿这会儿也是转圜过来,她一姑娘家深夜从一男子车内跳出,便是老太太不发作,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便是秦氏留有一口气在,说不得也能就这么活活气死。
她只得按捺住性子,心里一遍遍诵读秦氏在益州时教她的心经,只能这样默默祈求秦氏没事,轩哥儿也没事。
到了恪亲王府,下了马车,慧姐儿便快步走到秦氏和轩哥儿所在的马车前,掀开帘子一瞧,翠绣抱着轩哥儿满脸泪痕,额头上有些血迹也不知是谁的,翠绣见慧姐儿那模样便赶紧道:“三小姐放心,十少爷没事。”
慧姐儿伸手抹了一把,见那血的确不是轩哥儿的,又见他呼吸沉稳,算是大大松口气。
转而去瞧阴影处躺着的秦氏,借着恪亲王府门前那点儿灯笼的光也看不真切,只面上瞧着倒也没什么大碍。
她正想开口问翠绣,那边夏南荆身边的小厮走来道:“楚三小姐,咱们老王妃有请。”
于情于理,老王妃有请,慧姐儿半分也不敢怠慢,点点头,转身随如意跟在老王妃一行人后头到了王妃所居的后院正厅。
“小女贞慧,拜见恪亲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慧姐儿入了王妃正堂,便对着王妃叩头行大礼。
“起来吧,这么个小人儿倒是个聪慧的,对得起你父母给的这名字。”老王妃此时话音温温和和,全然没有之前在安宁候府时的咄咄逼人。
“谢王妃赞誉,贞慧不敢当,贞慧自小愚钝,却也谨记幼时庭训,敬父母爱手足,万不敢忘。”
老王妃的话,慧姐儿摸不准是个什么意思,倒是有了些跟夏南荆似的难以捉摸,只得小心应答。
“荆哥儿,这娘仨就放到我院子里头了。”老王妃听了慧姐儿的回答,什么也没说,话中语气无波无澜。
慧姐儿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按着礼数谢了。
老王妃挥挥手,对着夏南荆嘱咐两句便自顾回了房。
慧姐儿便由夏南荆一路领着到了老王妃院子后面的西厢内。
“你从这里进去便是祖母西厢,秦姨和轩哥儿都在里头,往里都是女眷我不便前往,你自去就是。”夏南荆指了指前头置了一溜莲花灯的小路道。
慧姐儿蹲身福礼:“有劳夏家哥哥了。”
夏南荆抱手回了一礼便带着小厮如意自顾离开。
慧姐儿带着墨棋刚刚走过小路,正准备推门而入,却闻里头徐妈妈和翠绣两人隐隐哭声,她心头一跳暗叫不好,腿脚一阵阵发软,墨棋见状便上前一步推来了门道:“小姐回来了。”
徐妈妈和翠绣两人抹了把泪,转过身来,二人一见着慧姐儿那泪更是止不住地一个劲儿往下流。
“你们哭什么,咱们这会儿进了恪亲王府,那府里头的老太太便是不会来为难,一切都过去了,别吵着娘跟弟弟睡觉。”她进了门,也不看徐妈妈和翠绣两人脸上的泪,只一边带着些许笑意说道,一边往里走,掀了秦氏身上的棉被,却是一下跪倒在床榻上。
徐妈妈和翠绣见了赶忙上来搀扶“姐儿您可得挺住了,老爷不在,您就是太太、小少爷和咱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可万万不能倒啊。”
慧姐儿听了这话颤巍巍站起身来,一双手轻轻抚上那沾满血污的衣襟,眼泪不受控制直直往下滴。
“翠绣,这.....这.....”
“小姐......”翠绣一把抱住慧姐儿,什么都说不出,只一个劲儿哭。
“你把今晚的事都说给我听。”
翠绣和徐妈妈已是说过一遭,也是哭过一回,这会儿瞧慧姐儿一双小脸惨白,却紧抿着嘴角,一副倔强的模样,她心里更是难过。
又想着慧姐儿始终还是个姑娘家便隐了些许细节只道:“太太今日怕是晓得老太太的心事,只带了我和秦妈妈前去,去了之后老太太一改往日亲和的态度,直接就对太太发怒,哥儿更是吓得直哭。太太见哥儿哭得伤心,又有四太太在一旁说道几句,太太也怒了,便也回了两句嘴,不等老太太说话四太太便吩咐了身边的妈妈打哥儿。这太太定然是不准的,老太太却说如此忤逆,干脆直接打死,下人们自然都是听老太太的。那棍子自然没有落到哥儿身上,太太都护着呢,可是却都落在了太太身上,秦妈妈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顾那些婆子的阻拦,直接往太太身上扑去,帮着太太挨了不少,奴婢见求老太太无用,便也学了秦妈妈,好在只挨了一棍子,夏三少就来了。”
慧姐儿自然知道翠绣定然还有许多没说,一向能忍又熟知老太太脾性的秦氏为何会那样冲动地跟老太太顶嘴?又为何那小李氏要这般挑唆,更甚至定要轩哥儿的命?她这会儿却是懒得去深究。
“恪亲王府的大夫怎么说?”慧姐儿瞧着秦氏满身血污,又问
“姐儿,大夫说,说,说就是这几日了。”徐妈妈说完又是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慧姐儿坐了这么些会儿早已感觉到秦氏气息十分虚弱,脸色白得如纸无异,反倒麻木了些,不若徐妈妈那般哭泣。
淡声吩咐道:“徐妈妈,让长泾和下面的人不管想什么办法去北疆找爹,一定要告诉他此事,另外爹爹临走时的那几只信鸽依旧放任它们继续往锦园里飞,脚上依然绑好信纸,内容我来写,一定要让老太太那些人知道爹爹跟我们还有联系。”
“是。”徐妈妈使劲儿抹了两把泪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