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云雨之后,老皇帝怀里拥着惠妃,心里却是有些疙得慌。
他为帝半生,如何听不出惠妃言下之意,那楚家太夫人行事也有几分了解,心狠手辣却也谨慎小心。
敢早早把人家独嫡女送到宫里来,小小年纪就由皇后教导,便是送了皇后一招棋子,皇后要拿来做什么他也能猜到一二。
六日前,他还是因着八百里加急才知北疆变化,那太夫人如何就敢不顾舆论直直打上定北侯门去,只有一个可能她早就知道楚晋珉死了,那姑娘是实实在在的孤女。
他当时看了定北侯呈上来的简报,便疑惑过。楚晋珉身为粮道,处在后方,死因也非疆场上,而是战地后面一悬崖处,简报上是猜测敌方偷袭我军粮草,楚晋珉顺便遭殃,因为粮草的确被毁几十石。
如今想来却有疑点,敌方偷袭怎会只烧了这么点儿,这很可能是个障眼法。那么很可能就是安宁候所为。再加上此前老三在他面前哭诉过,右军被围,求救左军,可左军将领全然不顾,一路深入北地杀敌。
左军将军便是清河候亲家傅司大将军。
此时他不得不怀疑,右军粮道身死,或是楚家恩怨;又或者是党派之争,皇后一派趁机杀了粮道,毁了右军补给,背后捅一刀大伤右军元气。
面对两下选择,每天置身夺嫡争斗,或者就是他亲手导演了这些争斗的人而言,老皇帝更愿意相信后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家三女德才兼备,朕心甚喜,故,准其为七公主陪读,望能襄扶公主向上,钦此!”
“臣女谢主隆恩。”慧姐儿伸手接过圣旨,面上仍有些发僵。
这是她同夏氏一道出宫回来的第二天,想了无数可能,却独独想不到莫名其妙成了公主陪读!
夏氏自然也是意料不到,圣旨接过,便偷偷塞下一对儿金元宝给了来传旨的黄公公。
“公公,慧儿劳您走一趟了。不知可否向您问问,这慧儿如何就成了七公主的陪读?这陪读又要如何个陪法儿?”
那黄公公也是花白了胡子的年纪,笑得和气:“夫人言重了,楚三小姐上回菊花宴跳舞,皇上便觉着是个懂事姑娘,加上.....”
说到这儿偷偷回转脑袋看了一眼仍木呆呆望着圣旨的慧姐儿,然后又压低些声音道:“楚大人战死了!这是给荣抚呢!”
夏氏张大嘴巴,眼眶立马红了,等到情绪稳定,扯过袖子便揩了把眼泪,才又问:“那.....慧儿将来....”
这话虽只说了半截,可黄公公何许人也,今次这宣旨本可叫下面的人来办了就是,可皇上派了他来,便是要他把圣旨不便说出的话给传到。
“楚三小姐到底还是楚家人,自然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至于那府里头,皇上自有安排。”
“如何个安排法?”夏氏赶紧追问
“今日早朝,安宁候爷被申斥一顿,官职降了半级,缘由嘛便是个后宅不宁,圣上怒问不齐家如何治国。”
夏氏一琢磨,当即又拿出两张银票来,硬塞进夏公公手中,夏公公推辞两下,最终笑眯眯受了。
“慧儿呀,虽说往后你回去还得受些委屈,可那些个畜生却是再也不敢把你如何,成了七公主伴读,往后便是七公主的人,七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再没人敢小看了你。”夏氏走至慧姐儿身边,笑着安慰道
“是,干娘。”慧姐儿耷拉着脑袋,点点头应下。
一切来得太快,许多事都应接不暇,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这点子荣耀,是爹拿命换的,是吗?”许久,慧姐儿复又怔怔出声
“是,所以你得好生活出个样子来,让那些人都瞧瞧!”夏氏一掌拍到慧姐儿单薄的肩膀上,掷地有声道。
慧姐儿半晌没有出声,只她所站的地方,脚尖旁滴下几颗水滴。夏氏见状长叹一声,嘱咐了下面人好生伺候着,也只得由她去。
九月十五,大明山上的红叶铺满了整条石道。虽说山上这般热烈,可山下,京城中却前所未有的萧索。因为之前一直势如破竹的北疆大军,先是右军损失惨重的消息传出,之后又传出左军围困金山一带。
接连两个坏消息的打击,加之入秋之后天气越发寒冷,皇帝病了!已缠绵病榻十日之久。朝堂之上暂时由三皇子监国,清河候为辅臣。
不但宫里头,便是安宁候府里头也显出些不同往年的低迷之气来,安宁候先是因家宅不宁降官半级,后来又因渎职之罪再降一级,勒令在家反省一月。之后宗人府带了皇上圣旨,赐婚颜姐儿为五皇子侧妃,这一系列的变故终于也让老太太倒下,夜夜头痛难以安眠。
乔氏在荣华阁搂着颜姐儿哭了整整三日,这才重新出来憋着一口气出来主持中馈。
“三小姐,您看今晚我就去救五爷出来可好?”秋菊见府里这般情形,旧事重提。
“不妥,一来老太太尚在,不过是身子不好;二来便是你到了那里也打不开那门,便是白费功夫。”慧姐儿摇头,不赞同
“这事儿奴婢想过,您说把钥匙偷来如何?”秋菊神神秘秘小声问道
“可以,可是咱们谁也进不了老太太身,我自从上回那事重回府中后,老太太便把我当个隐形的,你也知道,便是连着你们也跟着受了冷遇。”慧姐儿叹道。
上有圣旨,下有七公主的面子护着,老太太气得牙痒痒却也只得忍了,明面儿上还得好生伺候着她。不过,避了旁人,便是由着她自顾住在悠然居里头,只当没这个人。
但是,慧姐儿想着既然老太太如此不待见她,可是她是个连圣旨都夸赞过德行的人,自然不能不去给祖母晨昏定省。本着杀不了仇人,给仇人添添堵也好的心态,她每日都去老太太面前晃悠一圈儿。后来老太太病倒,夜里反思一二,大约她也占了一功。
“那便就这样?这机会可算是很好。”秋菊急急道。
“不,这事儿怕是得让二叔来办。”
“为何?”秋菊疑惑问道
“三婶要照顾偌大个安宁候府,自然不能伺疾;四婶如今一心只守着弘哥儿兄弟,若非必要从不踏出院门一步,老太太病了也不见她巴巴往上凑;倒是二婶厚道,常在病床前守着。”慧姐儿道。这番细数,心下不免感叹,老太太精明好斗了一辈子,可到头来怕是她也想不到生病时巴巴伺候她的除了赵妈妈外便是这个憨傻的庶子媳妇。
“可二太太她...”秋菊有些犹豫,以华氏为人,不见得做得来这样的事。
“所以我们要找二叔去说,二婶对二叔的话一向深信不疑。你信吗?秋菊,只要二叔说那东西极重要,二婶定然能拿到。”慧姐儿露出一抹笃定的笑容。
秋菊半信半疑,但基于合作的信任,也还是点了头。
(这本身是宅斗非宫斗,前有宫斗实在是剧情需要,各位看官若是开心了,记得收藏一下。顺便剧透:安宁候一家也该是时候慢慢落败了.....【读者:怎么落的?答: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