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似乎就此静了下来,直至长长的廊檐里,一抹匆匆而来的身影,被藏身暗处的侍卫拦下,寂静才再次被打破。
“大公子,老爷已经歇下了,有事,您明天再来吧?”
一身深紫华衣,行色匆匆,发髻间带着淡淡湿意的段世敏,抬头看了眼咫尺之外的卧室,对拦着他的侍卫说道:“你去与父亲通报一声,便说我有紧急的事情,要与他商议!”
“这……”侍卫为难的看了眼段世敏,眼见这位大公子眉宇间满是不容拒绝,只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公子稍等。”
段世敏点头,眼见侍卫回身去请示,他站定,长长的吁了口气,如同之前的那人一样,缓缓的抬眸,看了看头顶那轮如玉盘的月亮。
侍卫走到屋前,沉声喊了一句,“老爷。”
屋子里静悄悄的,隐约有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侍卫僵了僵身子,不由得便回头朝段世敏看去,待看到站在那抬颌赏月的段世敏,由不得,拧了眉头,加得了声音,再次喊道:“老爷!”
这次,屋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属于段老爷那特有的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什么事?”
“老爷,大公子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您商议。”
屋子里静了静,约过了片刻,响起段老爷略带不悦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侍卫长长的舒了口气,应了一声“是”,便回头朝候在那的段世敏走去。
“大公子,老爷请您进去。”
段世敏点了点头,转身,大步便走。
进了屋子,他鼻端立刻便嗅到一种熟悉的栗子花的味道。
挑了挑眉头,段世敏抱拳对帐子里的段老爷,段远坤说道:“父亲,孩儿发现了东平府余孽!”
话声一落,帐子猛的被一只手撩开。
下一刻,一张年约四旬,五官清矍的中年男人脸露了出来。
“你说什么?”
段世敏翘了嘴角,对床榻上的段远坤说道:“孩儿说,孩儿发现了东平府余孽,也就是大皇子余党!”
“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远坤趿了鞋子,胡乱的披了衣裳,起身往屋外的书房走去。
段世敏紧跟其后!
这一夜,段家书房的灯亮了小半夜,直至快天亮时,灯才熄掉。
父子两人出了书房,正欲各自散去。
却见一抹身影匆匆的赶了过来。
“老爷,有人扔了六、七具尸体在我们府门外!”
段元坤与段世敏交换了一个眼神,稍倾,段世敏抱拳道:“父亲明日还要上朝,这事且交给孩儿处理吧。”
“你去吧。”段远坤点头道。
“是,孩儿告退。”
段世敏走了出去,吩咐人将那几具尸体拿了板车运到城外的乱葬岗后,他返身回了自已的小院,路上遇见喻氏身边的嬷嬷,喻嬷嬷。
“大公子。”喻嬷嬷见着段世敏,几步迎了上前。
段世敏拧眉,淡淡道:“你不在奶奶身边侍候,跑这来干什么?”
“回大公子的话,是奶奶让老奴在这候着大公子的。奶奶说,大公子要是回来,去趟她那里,她有话与您说!”
段世敏眉宇间掠过一抹恼色,但转瞬,却还是点头道:“行,我知道了,我去换身衣裳就去。”
话落,转身便走。
喻嬷嬷在他身后,急急的喊了一声:“大公子……”
湖蓝色的的帐幔,随风轻摇。
夜色幽凉,馥郁的紫檀香,袅袅而散,幽静美好。雕工精美的木质槅扇被月色映上一片浅白的光。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还有映照着月色而晃荡晃荡如同碎银子一般的一池春水!
喻氏穿一袭浅绿色的软烟罗中衣,偎靠在东窗下,目光怔怔的瞪视着这片她看了三年,一千多个****夜夜的景致。
人常说物事人非,可是三年来,她还是那个她,园子还是那个园子,变的只是四时的交替!喻氏唇角嚼了抹自嘲的笑,伸出如脂如玉的手去掬那缕惨白的月光。
正从外面回来回话的喻嬷嬷,看着喻氏这副萧瑟凄清的身影,由不得便嗓子一痛,眼眶跟着也红了起来。
外面人都只道奶奶福气好,既便是成亲三年无所出,大爷依旧如新婚时般宠着护着,老爷夫人也从无为难,反而面对外人质疑而多有维护,可是谁又能知道……喻嬷嬷眨落眼里的泪,轻声上前。
“奶奶,大爷回来了,说是回去换身衣衫就过来。”
喻氏收了手,回身看着喻嬷嬷,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嬷嬷你陪着我等了一个早上,趁着还有点时间,去歇息吧。”
“是,奶奶。”
喻嬷嬷退了下去,却没有回屋歇息,而是坐在了屋外的廊檐下,目光怔怔的看着月洞门外。
而屋子里喻氏略略站了站后,便回身走到屋内,套了件嫩黄绣折枝梅花无袖上襦,又对着妆台上的铜镜,将原本散在脑后的发随意的梳了个髻,取了枝凤头小银簪给插上。一切弄完后,镜子里的那个人,失了之前的凄清,而多了几分柔约。
喻氏看着镜中自已略显苍白的脸,略一顿,抬手取了妆匣里的胭脂拿簪子挑了一点,在手心拍散了,双手轻轻的在脸上抹了开来,又取了一侧的红纸放在唇边抹了抹。一切弄妥,镜子里的人便凭添几许生气!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细碎的步子声,不多时,喻嬷嬷的声音响起。
“大爷来了,奶奶在屋里等着您呢!”
“嗯。”
清冷而淡漠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的喻氏僵了僵,但只是须臾的功夫,她便又恢复如初。
段世敏一脚跨进屋子,便看到衣饰整齐的喻氏正站在堂屋正中,目色温婉的朝他看来。
“这么晚了,怎的还不睡?有事,明天说不是也一样?”段世敏轻声说道,话落上前,走至喻氏身侧,伸手去牵喻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