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响起林小桃的声音。
“知道了,小姨,你放心吧。”
青果一边应着,一边脚下步子不停,生怕林小桃又赶了上来,问些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才出了垂花门,便看到凤梨站在大门外朝里张望着,见着青果连连招手,“姑娘,这里,快些。”
青果还没吱声,庄婶已经抬头一个狠历的目光朝凤梨看去。
前一刻还跟只猴似的凤梨立刻乖了!
马车慢悠悠的离了柿子胡同,往建在东市昭国坊的东平候府去。
西市到东市原就是一短不小的距离,再到昭国坊,足足行了约有小半个时辰。
虽说昨夜三人才走了一遍,但因着夜里赶路,四周的景致看的并不分明。今天是白日里,天气又好,凤梨干脆就把脑袋伸到了窗子外,一路看着热闹,看到高兴处,还要回头扯了青果一起看。
庄婶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脸上一下子绽起喜悦,一下子又是愁眉深锁。
青果看在眼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庄婶的手。
马车行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庄婶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便是连兴致最高的凤梨,最后也感觉到了她身上悲伤的情绪,而变得安静下来。
“姑娘,那里有座庙。”
凤梨突然说道。
青果笑了笑,顺着凤梨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便看到了座尖尖的宝塔凌驾于所有的建筑之上,隐约的有梵音轻唱之声响起。
“是慈恩寺。”庄婶靠在马车壁上,轻声说道:“离东平候府就隔了几条街,姑娘小时候,常跟了太夫人去寺里上香。”
她嘴里的姑娘定然不是青果,而是东平候府的那位旁枝的小姐!
“那我们这就是快到了?”青果问道。
庄婶点头,“再有个小半柱香的功夫,应该就到了。”
从前的东平候府是什么样的,青果不知道。但她想,此刻的东平候府很适用一句话“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怎么会就成了这样!”
庄婶捂着嘴虽是极力刻制着悲戚的情绪,但还是不时的有呜咽声传出。
曾经气宇轩昂,富丽堂皇的东平候府,此刻哪里还有旧时的半点荣华,眼前的断壁残垣,荒凉满目,看这光景似乎曾经被人纵火烧过。
青果上前拍了拍了庄婶的手,“婶,别难过,我们找个人问问吧。”
话落对凤梨使了个眼色。
凤梨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站在大门口,目光四处看了看,然后便走向临着东平候府左边的一家人家走去。
“婶,要进去看看吗?”青果扶了庄婶的手。
庄婶点了点头。
青果叹了口气,上前扶了庄婶的手,往里走。
原以为庄婶会沿着整个东平候府逛一圈,不想,庄婶却是绕过了那些大道长廊,只接去了候府深处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园子。
青果想了想,便了然,这应该是那位昔日的小姐的屋子!
“那时候小姐还小,因为只是旁系,且又是跟着寡母来投靠的,并不得候夫人的欢喜。夫人也一直叮嘱小姐,除了晨昏定省,寻常不要到候夫人跟前露脸。可怜的小姐,从小到大就在生活在这样一个小园子里……”
青果抬头打量着这个四间格局的小院子,站在小院里,抬头便是被切得四四方方的天,很难想像,一个小姑娘日复一日的便是在这样环境中长大。
“候爷出事的时候,夫人打算送小姐去舅老爷家,可是小姐拿着把剪子抵着喉咙,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夫人,便是死,也要跟夫人死在一起……”
青果长长的叹了口气,上前扶了庄婶,“婶,我们出去吧。”
庄婶摇头,推了青果的手,步子沉重的走到东厢房的方向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一脚轻一脚重的走了进去。
青果无奈,只得跟在她后面,也进了屋子。
屋子被隔断成三间,里的布置很简单,正当中是一方用来待客的宴客室,一张圆木桌并几把椅子,角落处摆放着几个花盆,花盆或是碎裂一地又或是倒翻在地,可见当时的凌乱。
都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想这小姐虽寄身在东平候府,但平时也不过是粗茶淡饭聊胜流离失所饥不饱腹,并不曾享受到东平候府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一旦东平候府出事,她却是跟那些嫡系的小姐享受同样的牢狱之灾!
青果正感伤不已时,耳边却忽的响起庄婶的一声惊呼。
“婶!”
青果当下连犹豫都不曾犹豫,一把掀了左手边的烂布帘,冲了进去。
“婶,你……”
青果的声音在对上屋里庄婶抬头朝她看来的脸时,噎在了那。
庄婶站在屋里一处落满灰尘的妆台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平安扣,满脸泪水,正又惊又喜的看着她。
“姑娘,我家小姐……”
“嘘!”青果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几步赶上前,握住庄婶颤抖的不如筛子的身子,轻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家再说。”
庄婶连连点头。
青果帮着庄婶把那枚翠绿色的平安扣收好,扶了庄婶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同从外面进来的凤梨撞了个正着。
“姑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
凤梨的话,被青果打断,“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吧。”
话落,又让凤梨去外面安排好马车,这才扶了庄婶往外走。
上了马车,青果眼见得庄婶脸色一会儿惨白如纸,一会儿又艳红如血,知道她这是心绪激动的缘故,便轻声安抚道:“婶,你别想太多,小姐没死,便是万幸。”
庄婶点头,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青果叹了口气,拿了帕子替庄婶擦拭。
凤梨几番张嘴俗言,但当看到青果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后,最终抿了嘴,乖乖的缩坐在角落里。
一时间,马车里只偶尔响起庄婶轻声的啜泣声,便再没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