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天,三大家族之间的武比,终于在落日台上以不一样的方式结束了,而此时的南宫家却是出了事故。
怡祥居内,李嫣然几乎是僵直的躺在床榻上,就连抖动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苍白的面容,又是消瘦了一圈,柳眉上微微凝结着霜花,尽管怡祥居内放置了七八个火炉,屋内如同炎夏,但是却依旧抵不住李嫣然那份来自丹田内的寒冷。
南宫羽跪在床前,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拼命的用双手去抹掉李嫣然眉上的霜花,可是抹干净又接着出现,一点也止不住:“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中午的时候你还是好好的啊,娘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大寒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管家徐老站在一侧,双手叠放在腹前,低着头,满脸愧疚之色,他觉得自己有负家主之托,碧儿持着手绢掩面遮泪,尽管知道没用了,还是不甘心的在火炉内不停的添加炭火。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整个诺大的南宫家也找不到一枚新的火珠,而修炼室内的火属性星石,在闭关期间也是全都耗尽了能量,现在处在休眠期,所有的星石都暗淡无光,因为武比,带走了家族内大部分的战力,现在再也找不出能有一个是修炼火属性元星灵力的星武师。
“娘亲,你说说话呀,你这样子,羽儿好怕。”
南宫羽哽咽着,整个脸蛋就和哭肿了一样,原本那白洁无暇的脸蛋,现在却一道又一道的泪痕,旧的泪痕才干,新的泪珠又从眼睛里流下来,鼻涕也跟着泪水往下掉,嘴巴也张得不成样子。
李嫣然丹田内,那原本束缚着寒气的火属性元星灵力,早在黄昏时刻,终于僵持不下,被体内的寒气给冲散了,火珠也在一个时辰前,完全的暗淡无光,寒气慢慢的开始沿着四肢百骸,周身的大穴传递,现在李嫣然整个人如同玄冰一样,僵直在床榻之上,两片苍白的嘴唇,只能微微的抖动着。
除却这难以忍受的寒冷,李嫣然心里更是如同被尖刀活生生的绞碎一般,看着跪在床榻前的南宫羽,那声嘶力竭哭喊的小脸,白净无暇的面盘,此时却是一道又一道的泪痕,皮肤干裂开来,和被犁过的田一样,细细的血痕布满南宫羽的脸颊,痛心不已。
那原来开心的南宫羽,欢快自在的玩耍,抚琴作乐,朗诵诗书,还有那完成父子两个之间约定,可以不用再习武的南宫羽,跳得那么高,那么开心,此时却要如此的伤心,而自己只怕撑不过几个时辰,就要和自己的孩子别离,而且就连丈夫和另外两个孩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往昔的一幕一幕在李嫣然的脑海里慢慢闪过,心里很痛,比躯体上的疼痛还要来的痛苦万分。
南宫羽把自己的面盘塞进被褥里,开始疯狂的用拳头捶打床榻,如同疯了一般,呜呜嘶喊着,“武,武比,武比,如果没有武比,爹他在家,哥哥在家,娘亲一定可以,一定可以没事的,啊啊啊……如,如果我听爹爹的话,以前,以前就开始修炼,现在或许还可以救娘,娘亲,娘亲就可以不用死了。”
“小,小少爷,不要这样。”徐老不忍道。
南宫羽却是越喊越大声,内心的不甘、懊悔、怨恨各种负面的情绪在这时候全部爆发开来,心脏如同针扎一般的难受,几欲窒息过去。
李嫣然虽然被寒气冻得身体发凉,但是并没有是去思考的能力,她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微微闭上眼睛,丹田内,数万枚沉睡已久的元星,在这最后一刻散发出无尽的碧蓝,水属性的元星灵力,在李嫣然的丹田处,冲向四肢百骸,以大星武师级别的元星灵力强度,硬生生的将寒气逼回丹田内,即便这股寒能克水,但还是被暂时的压制住了。
床榻上,碧蓝色的光彩在李嫣然身上扩散开来,一股强大的生机在绽放,整个人凭空悬浮起来,碧蓝色的元星灵力将其包裹起来,原本冻僵的躯体在一刻完成舒展开来。
“夫人!”
碧儿见到李嫣然身上发生异变,顿时惊呼道,走上前来:“徐管家,夫人这是,这是怎么了?”
徐老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夫人强行开启体内的本命元力,回光普照,小半个时辰后,便要身消玉损了。”
果然,李嫣然原本苍白的面盘,此时变得红润了一些,柳眉上的霜花也不见了,整个人现在就和正常的人一样的。
“娘亲,你好啦?没事啦?”南宫羽看着面前又重新焕发光彩的娘,终于止住了眼泪止住了哭声,红肿的眼睛看着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李嫣然。
“傻孩子。”李嫣然又落回在床上,但是现在躯体不再是僵硬的,血气顺畅,还能自己撑起身子来,坐直在床上,纤手摸着南宫羽的脑袋,揩去面庞上残余的泪水,柔声道。
“碧儿,这些年有劳你了,可能这是我最后使唤你一次了,再帮我打一盆热水来吧”李嫣然看着同样是满脸泪痕,柳眉微蹙,带着无奈和不舍,慢声说道。
碧儿频频点头,话都说不出来了,哽咽着喉咙,泪眼如珠,这些年过来,碧儿真心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侍女了,夫人怕自己冷,有时便会将自己的衣服给自己穿,有时候待己就如同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夫人还经常说,要是能再有一个像碧儿一样的女儿,那该有多好啊。
“徐老,这些年也辛苦你了,家主那里也需要你以后多帮衬一下。”李嫣然微微前倾身子道。
“娘亲,你在说什么,怎么和交代后事一样,你不是好了吗?”南宫羽听着李嫣然和碧儿徐老说的话,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哭道。
“傻孩子,娘亲这只是回光普照,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笑一个让娘亲开心一下好吗?李嫣然磨砂着南宫羽的面盘,压抑着心里的痛苦,反而安慰着跪在床榻前的南宫羽。
热水来了,李嫣然不舍的微微摆了摆手,碧儿徐老示意,便退出了怡祥居,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里,李嫣然只想再多看一眼眼前这个漂亮的孩子,不然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李嫣然扶起南宫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将南宫羽紧紧地抱在怀里,柔声地在南宫羽的耳边说道:“羽,不哭,来,娘亲给你洗脸,瞧你哭的样子。”
一字一句都是那样的温柔和亲切,宠溺的在南宫羽的鼻子上轻轻一刮。
李嫣然慢慢下了床,牵着南宫羽缓步走到热水盆前,将手中的绣绢打湿,拧干,在平摊开来,折叠成巴掌大小的样子,放在手中,然后蹲下身子来,一只手抱着南宫羽的腰,一只手持着绣绢在孩子的脸上轻轻的擦拭着那一道一道的泪痕,从额头到眼睛到脸颊到鼻子,是那样的一丝不苟,很慢很慢。
南宫羽望着面前的娘亲,没有哭,也没有喊,绣绢上的热气腾起,娘亲的面盘有些朦胧了,喉咙里如同尖锐的钢针密布,想说也说不出话了。
“这样才好看些呢。”李嫣然看着南宫羽,放下手中的绣绢,微笑道,又牵着他的手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转身递给南宫羽一把梳子。
“羽儿帮娘亲梳理一下头发吧,想你再给娘亲梳一次头发。”李嫣然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有羽,接着手持胭脂,开始给自己妆容,轻轻的搽粉,画眉,给自己涂上唇脂,煞是好看,可能朱唇一点桃花殷说的就是这样吧。
南宫羽手持木梳,慢慢的从上往下,梳理着及腰的三千青丝,看着铜镜中的娘亲,自己的眼睛又再一次的模糊了,微微的失神。
“羽儿,你看,娘亲好看吗?”李嫣然开心的转过身来,捧起南宫羽的脸,轻声问道,一点没有将死之人的样子,似乎满足这一刻。
“娘,娘亲好看,很,很好看。”南宫羽哽咽着,泪水掉了下来。
李嫣然精巧的拇指微微磨砂,擦掉面盘上眼泪,在南宫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羽儿,不要哭,娘亲喜欢你开心的样子,或许娘已经陪不了多久,但你一定要记住娘的话,第一,开心,做羽儿自己想做的,快乐的生活着;第二,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寿虽短,于人于天有益,天人皆择之,皆念之,短亦不短,反之亦然;第三,理解你爹,他有他的苦衷,你爹很疼惜娘的。”
接着李嫣然摘下自己手中的玉戒,手中白光一闪,一个长三尺左右的锦盒出现在手中,然后牵起南宫羽的左手,将玉戒戴在了食指之上,轻声说道:“羽儿,这个储物戒指是娘给你的礼物,里面有一张琴,一些书,还有羽儿大婚时,可以穿的礼服,羽儿一件,妻子一件,还有一封给你爹的信,娘亲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羽儿记住了。”南宫羽低着头,乌声道,眼泪落下,狠狠的摔在地上,四溅开来。
“好啦,羽儿不哭,娘亲想再听羽儿弹奏一曲可以吗?”李嫣然再次抱着南宫羽,轻抚着孩子的脑袋,在耳边轻轻的说道。
南宫羽吸了吸鼻涕,仰起头,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带着泪痕,鼻涕,哽咽又开心的说道:“好啊。”
南宫羽转身,点起熏香,盘坐在不远处素琴前,微微闭上了双眼,眼泪再一次落下,滴在素琴之上,不敢回头,他怕下一刻回头的时候,娘亲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双手抚琴,淡淡的琴音慢慢传开,依稀记得,半年前,望月台上,一张琴,大手撵着小手,小手撵着琴弦……
李嫣然看着南宫羽的背影,再也忍不住,泪珠滑落。
轻启锦盒,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卷画卷,慢慢的将画卷摊开,画中,月明星灿,夏荷依依,少年月下石阶静抚琴,青丝几许。
体内的寒气再一次上涌,然而李嫣然笑了……
有一点满足,有一点不舍,有一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