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饭的后半夜，雪更大了。帮忙的“弟兄”们都回去了。我站在场地上远远地望去，隐约看到――雪白雪白，铺满了地。
原来田坝这偏静的地方，现在没有睡的只有我家。家里有两间特别的房：一间是爸爸和妈妈的，另一间是哥哥生前住过的。爸爸妈妈的房间里弥漫了青白的光，偶尔发出爸爸的几阵咳嗽。
“小摼还在门口干嘛，他今天坐了整天的车，该去睡会了？”是妈妈的声音。
“唔。”爸爸一面听，一面应，手里不得闲，“把那锤子给我。”
“砰砰砰……”很表示安静的锤声，深更半夜的很清晰。
我看了看隔板后面。
“嘎吱。”爸爸出来了，扛着一根不细不长的T字型的棒子，然后举着。
“用来干嘛？”我问。
爸爸微张着口，一会吸气一会呼气，吐出一阵阵雾气。眼神斜上，看着T字型的顶端，额头上满是皱纹。
爸爸说：“这个高度刚刚好，来帮我扶着。”
“哦。”我这才发现，原来搭着场地的帐篷上堆积了很厚的雪。这面帐篷搭得很普通，农村里没有那么好的帐篷，雪积得厚就要塌陷。要知道，下面可是我的哥哥。哥哥平静得躺在席子上，却都不知道。哥哥，深夜里叫醒你没有？――未够的青春。
可哥哥一直是纹丝不动，直到装棺。最后他躺在了棺材里。
第二饭，第三饭，第四饭的半夜。我的堂嫂，我的堂三哥，还有一两个我的亲属们，都在厨房赌吃酒，玩得可尽兴了。我一个人在场地上，围坐着火炉，看着眼前黑油油的棺材。棺材乌黑发亮的。蜡烛在哥哥的脚底下点了一支又一支，光亮亮的。我又望天，于是站起身，四周左右摇晃着。却不知道我来到了厨房。
堂嫂望见我了，堂三哥望见我了，亲属们也望见我了，我笑了，我走近些。
“小摼来搞起？”堂三哥叫着我说。
这时我发现堂嫂已完全不在意识中，好像多喝了两杯了。我一看是白酒，就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搞喃了？”堂三哥问我。
我说：“太冷了！”这夜，是零下十几度。我又说：“来，和你们搞一杯。”我边说边倒酒。
“哎。”第一杯满上，喝了。第二杯满上。
堂嫂说：“不喝，我和你喝过了。”
我接上：“那是啤酒，白酒没喝过勒。”
堂三哥：“说得好。”堂三哥给堂嫂把酒给满上了。
堂嫂说：“好！兄弟你辛苦了，干杯。”
“咕噜……”雄烈的白酒，喝了真透心的热。我说：“好酒。”
他们都笑了。我咽了一口口水，直勾勾的看着酒葫芦。
这时，爸爸从外面走进来，两手插在裤包里。说：“今天你们都累了。辛苦了，我来跟大家搞一杯。”
堂三哥望了望我，对爸爸说：“幺叔，这样说么就见外了……这样么……就，这个。来，喝一杯。”
堂嫂看着堂三哥：“喲……喲西。”
堂三哥：“你喲喃西！”
堂嫂没说话，却只是笑，然后靠着墙，歪坐在板凳上。
于是，大家也笑了。
爸爸慢悠悠的转过身，两手插在裤包里，看了看我。四目相对了。爸爸说：“快去睡了嘛。”
我尽然说还早。已经半夜了，帮忙的弟兄几乎都回去了。所以，这会是什么问题？其实我已经在敷衍了爸爸的关心？我看了看爸爸，然后又低着头。
爸爸又慢悠悠的走出厨房。待爸爸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我再转身。却。大家都不说话。我勉强的笑了，堂嫂也笑了。堂嫂说：“小摼，你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
我揉了揉眼睛，说：“嗯，还真有点犯困了。”
接下来，大家都不喝酒了，都在转移话题。说的什么？我并不在意听。晃悠晃悠的，我出来了厨房。去客厅倒了一点白酒，就回到房间，把酒往肚里一阵猛灌。忽地，整个人像飞了起来。人知道，这是酒精的原故，酒精降低了地球的吸引力，酒精能让人飞起来。悠地，我左右地摆动身体，想坐正身姿，却感到双眼皮沉重。算了，我拉开被子，进入了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