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走的很疾,梁崇武也没去管,今天的情形,他完全像一条灰溜溜的丧家之犬,颜面尽失,奇耻大辱。
“咚!”
转过一个弯,操练场被抛在身后,回头视线里看不到的时候,他一直紧攥的右拳猛地一下打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震下了几片落叶。
“.!”
前世国骂一出口,他憋着的一口气才吐出来,心中情绪复杂。
怨恨吗,去怨恨谁,小队长?换个角度思考,梁崇武刚才做的有什么错,就像他说的,同样的力道,产生不一样的结果,原因最终还是要追溯到梁晨自己身上。
体强人上人,这个世界本该就是这样,武力强的人不止可以吃兽,也可以吃人,残图文字所述一点都没错!
“体弱不苟活。”
梁晨收回拳头,骨节几块凸起有一线红印,望着远山树影,终于做了决定。
。
“嘭嘭嘭!”
操练场上的早课并没有因梁晨的离去而中止,这些孩子在梁崇武的训导下,仍按部就班的锻炼着体魄,小女孩站在队列末端,安静旁观,不过显得心不在焉。
“换人!”
随着这声喝令,每组中手持兽皮袋的孩子立即停下,然后将长棍交到对面的伙伴手中,开始准备接受拍打。
“嘭嘭嘭!”
仅停歇两息时间,沉闷而又响亮的拍打声又接着传出。
梁崇武皱着眉头,几步跨到场边,先看了梁晨离去的方向一眼,又转头望向了远处。
“崇武,刚才有点过了啊。”从场边晨练的人中走出一位老人,来到近前说道。
“二伯!”梁崇武弯腰轻道了一声。
老人点点头,接着道:
“梁晨这孩子,你是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品性,你还能不清楚?就算他现在体弱了些,但你能保证他一直都是这样?
村里世代沿袭下来的训言,就是要同心协力,保护弱小,苦难共甘。你刚才以实例向孩子们传教,这很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拿梁晨这孩子做反面,给他心里造成了多大的侮辱和伤害?
我不是说你不能拿他做例子,但你也要控制好程度,你想想,你刚才都做了什么?击飞,吐血,这还不是你个人的武力展示?
我没有当面指责你,是怕你在孩子们面前损了威严,但你有没有为他人想想,尤其还是一个孩子!”
老人一番教训下来,梁崇武脸上也罕见露出一丝愧容,低声回道:“二伯教训的是。我也不清楚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突然。哎,我也是太心急了,以前总拿梁熊和其他孩子做例子,今天不知怎么。”
梁崇武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也不是为了辩解,言罢,又皱着眉头看着远山。
“哎!”老人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我知道你兄弟俩肩头担子重,都是为了全村人着想,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的。晨练结束后,你亲自去一趟老村长家,向他道歉然后解释清楚,请他帮忙劝劝梁晨这孩子。”
“好的,二伯!”
。。
横山镇,是梁国境内一个虽小但并非默默无闻的小镇。
如果你摊开梁国的地图,也能在标注不多的地名中找到属于它的名字,只因它是梁国西北最后一个还有人迹活动的聚集点,再往远去,不是茫茫群山,便是他国边境。
不仅如此,就连镇长,也是有朝廷亲发公文任命的一个公职。
这一片地广人稀,山多林密,小镇所辖范围十分广阔,历任镇长中没有一个能够确切探查清楚其辖区的人口到底有多少,说不定在哪个山旮旯里就窝了一群世代避居、从不出山的山民。
早饭时间刚过,小镇中央的十字街口就变得熙熙攘攘,往来行人渐多。
摆摊的小贩高声叫卖,酒楼、店铺门户大开,一队队行商或进或出,堆积如山的货物在宽敞的青石街面上排起长龙,十分热闹。
小镇周边自然条件恶劣,虽不适合人类生存,但有失也有得。
任凭一座小山,或一片茂林,或一洼水泽,你随便往那一站,有可能你脚下三尺的泥土里就卧了一根几十年老参,你手摸的树叶本体就是一棵百岁檀木,你眼中在淤泥里翻滚的就是一条聚了一丝龙血的龙鳅。
小镇所辖物产非常丰富,也因此吸引了不少外地行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运走大批大批的出产,送至遥远的郡城、省城,甚至皇城,所以才有这么热闹,才有这么多酒楼、店铺林立。
不过,这段时间,镇上的原住民却发现了一丝异常。
大概从上周开始,小镇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背刀提枪的外地陌生面孔,由于大部分行商常年驻镇收购,一来二去,互相之间已颇为熟悉,所以这些新面孔一出现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些人与以往行商大不同,三五一群,或者独自一人,不成规模,根本不像是新晋的行商,因为没有那种狡诈、圆滑味道;也不像是商队中的护卫,虽然都随身携有武器,但有时偶然乍现的气势,却像是新开刃的宝剑一样,寒光凛冽,比商队中的护卫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不仅如此,这些人大多时候都沉默寡言,隐约间分成很多小团体,相互之间少有沟通、交流,平时一般都躲在客栈或镇上民房内一整天不出来,就算出来,也是行色匆匆,行踪鬼祟,倒把整个小镇弄的气氛紧张,风声鹤唳。
。
太阳初升的时候,横山镇上青石街道,从东头走来了一队人马。
说是一队,其实只有两人一骑,只不过周围跟着熙攘的人群和车架,不仔细看,很容易混淆过去。
人是风尘仆仆,一高一矮,高的壮实,骨架高大,一脸络腮;矮的瘦削,骨架奇小,满面褶皱。
骑是一头灰色的小毛驴,浑身杂毛,黯淡无光,连一般商队中卖脚力的马匹都不如,但是却长了一身肥膘,很有肉感。
两人一骑刚踏上青石,小毛驴就显得十分胆小,畏畏缩缩,死活不肯向前迈蹄子,昂昂的直叫挣扎,惹来那身材高大之人一阵咒骂,也惹来周围行人几声哄笑。
“啪!”
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拍在小毛驴滚圆的臀部上,随之传出几声骂骂咧咧:“小爷一路好吃好喝、像对待祖宗一样伺候你这头畜生,你不但不肯使一点力,反倒骑到小爷头上,让小爷做你的脚力,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哈哈。”
路过的行人不由驻足,哄笑连连,而队伍中另一个满面褶皱的瘦矮之人却勉强挤出一抹苦笑,一声不吭。
“今天就算是到皇帝老儿面前评理,你也得乖乖跟小爷走。”高大的身影不理会周围笑声,兀自骂咧,“怎么,小爷把你养出了一声膘肉,不好意思见人了?放心,小爷不会这么快就动刀宰你,至少也要你甘愿做一回小爷的脚力之后,才会有那个心思。”
“哈。”
周边行人笑不下去了,这不知是从哪里跳出来的胆大包天人物,出言大不敬,有辱一国之君,可是要被砍头的罪过啊,于是纷纷躲到了街道两边,收敛表情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专心赶路或买卖。
“昂昂。”
小毛驴一甩尾巴,看似轻飘飘的扫向臀上的那只大手,而那只手也适时提前一步撤开,这才迈着四蹄,哒哒的踏过一块块青石,留下一串清脆、动听的蹄音。
“你给小爷等着!”
身后,身材高大之人气的满脸络腮都好像在一颤一颤,对一头畜生口放狂言,丝毫不觉得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