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德见字如唔,不知近日是否安好?”
刘蓓侧了侧身子看看榻上的陶芊,她呼吸的平缓睡得深沉,帮她掖掖踢开的被角,又继续读了下去。
“刘瑜欲图谋逆已被诛除,北地安定别无他事。每至深夜,常常思念与萱德同窗共读时光,不免心情低落了些。萱德来我治所,还未尽地主之宜,总觉得有些可惜。”
刘蓓不由嘴角微翘,这个师姐真心实意喜欢自己。
“去年冬天,子颜做了叫做火锅的食物,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一页字数不多,刘蓓仔细的看了两三次。
“子颜寄了一封信,让我提醒你小心吕荹。我也不知晓是何意,他的行事我愈发不能明了。”
刘蓓皱着眉头想着小心吕荹是什么意思,后面一些琐碎的问候都略过了。她与吕荹也没有什么交际,刘蓓有些莫名奇妙。
“萱德。”
陶芊撑起身来,她身子极为玲珑娇小,黑色绾丝垂到床榻如同瀑布遮掩半身。脸色苍白干燥,双颊上有些病态的红。
“宫菹姐姐,你再多睡些吧。”
陶芊摇摇头。
“曹?兴兵,我睡不安心。方才又梦见徐州城破,太过可怕了。”
刘蓓抓住陶芊的小手,连忙劝慰道:“宫菹姐姐不必担心,徐州兵马精锐城高池深本是牢不可破,而且还有我那两妹妹守着城门。”
陶芊摇头说道:“我是怕我身死之后,人心涣散呀。”
刘蓓连忙说不会不会,却被陶芊打断了。
“如今徐州只有萱德你能代替我,我去世后你便任徐州牧吧。”
刘蓓一惊,连忙说不可不可推辞,态度坚决。陶芊叹了一口气,又重新躺到床榻上。刘蓓替她盖好被子。
“等睡醒再吃些药,病一定能痊愈。”
陈芝昏昏迷迷躺在床榻上,赵芸在一旁用毛巾帮他擦掉汗水。
他本来就不是健康的身子,这一段时间的操劳在外奔走不注意身子,又是患了风寒。好在这病不似上次那般来得急,服下药后就稳定了许多。
金曹掾马淑引着几个匠人来了,他们见陈芝身体不好就像退下,被陈芝喊住了。
陈芝手里摸着冰凉的长刀,用手指轻敲刀背发出清脆的响声,新炉的使用效率高的超过了陈芝的想象,三十湅刀已经可以尝试量产,而这次工匠们更是带来了七十湅的长刀。陈芝让赵芸试试刀,赵芸劈砍竖挑舞成银蛇,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一时所有人眼都移不开了。
赵芸停下舞刀,称赞道:“刀体沉凝不厚重,锐利不脆薄,是把好刀。”
陈芝点点头示意做的不错,取了几贯五铢钱让这些连续赶工的匠人回去休息,这些匠人走的时候还是热情高涨谈天说地。
金曹掾马淑劝陈芝不必如此操劳,陈芝笑着说自己无碍。
“商队出去了几波?你家酒酿售卖的如何?”
马淑递上账目说道:“已经组建是第四批商队了,器械、家具、兵器、酒酿还有食盐都在上谷和各处市场售卖,家具、原酿因为与冀州甄氏联合所以奇货可居,器械马蹄铁、新马鞍等在上谷换来许多马匹,因为公孙之名倒是不怕山贼黄巾,如今虽然渔水之阳城内招募许多人手,产出还是不太够的。”
马淑拢拢头发笑着说:“托使君之福,这原浆价堪比千金,如今家中富裕许多。”
陈芝又询问赵芸军队的状况,赵芸回答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他就放心许多了。
从公孙簪那里询问了练兵方法加以改造,添加了许多后代令行禁止的纪律。裁缝那边改的窄衫窄袖,,虽然不合礼制厮杀起来却比短褐方便了许多。增加的跑步练习了旬日后大多数人都能承受的来,赵芸教了一套刀法,步兵随着每日练习劈砍。军队的阵型,听冲锋与撤退的号令,在没有上战场时还是有模有样的。
陈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马淑拉着还在汇报的赵芸离开了,他响起轻微的鼾声。
“等一会再来吧。”
刘蓓与曹葆说完,将门关上了。曹葆吃了闭门羹生了一顿闷气,她没有办法只能退走了。刘蓓又守回陶芊身旁。
“萱德,来人是谁?”
陶芊虚弱的问道,想来她也醒了有一些时间了。
“曹葆,前几日来过一起,想与你要兵粮。”
“这样啊,曹葆这人我不喜欢。”陶芊说道,“萱德扶我起来。”
刘蓓把陶芊抱起来放到圈椅上,陶芊坐在上面赤着脚够不着地面。椅子是糜竺送来的,刘蓓已经喜欢上了这方便的器物。
“我以前喜欢犬马,好称赞好夸耀,忠言逆耳,这一切我都不知晓。远赵昱,群贤便离我而去;亲张闿,终惹杀身之祸。”陶芊叹了一口气,“萱德要以我为戒。”
“萱德记下了。”
陶芊点点头,她想摸下水杯却被烫到了,疼的她连忙抓住自己耳朵,刘蓓凑过来连忙抓住她的耳垂。陶芊用额头贴着刘蓓的额头,眼睛对着眼睛。
“萱德,一定要记好。”
“陈登知农事,赵昱统文臣,王朗断谋事。臧芭、孙观可统军出征,糜竹统勤筹备。徐州英才具备,钱粮尚算富足,可成大事。”
陶芊说的急促有些累了,坐在愣了一会神。
“徐州本是兵戈之地,曹?新败袁术,卧伺一旁虎视眈眈。之后是非成败如何,全凭萱德努力了。”
刘蓓虽然对获得徐州极为热衷,但也不好意思趁陶芊病重行僭越之事,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徐州也不是容易守下的。她与当地陈家、曹家关系还算不得密切,没有声望这铁板一块又如何踢开?
“不可不可,我无才无德恐怕难能担此大任。”
刘蓓一直摇头,陶芊瞪大了眼看她。
“真的?”
“确实如此,我难当此任。”
刘蓓心里乱糟糟的想着事情,求学奔波的日子在眼前流转而过,他想到城外带兵的姐妹,想起在北地的师姐,想起以前四处奔波的日子,想起一路死去的活着的人。
刘蓓吹了吹热水,转身要端给陶芊,而她已经去世了。
刘蓓放下水杯,抱住陶芊小小的身体,手指穿过她的黑色长发。
她就那样坐着,像是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