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的林丽来到学院,一些同学看见林丽,尤其是曾经嫉妒过她的那些女同学,知道林市长被打倒,不是向她指指点点,就是向她挥拳示威。林丽不敢回自己的宿舍,来到张建国的住处,他不在,作为全市的红联总头头,现在他忙得很。林丽在附近矮树丛里找了一个僻静处等着。
深夜,一辆吉普车开进来,林丽认得,这是原学院党委书记的专车。张建国一个人从车里走出来,林丽没敢喊他,尾随着他进了宿舍楼。张建国刚打开灯还没关门,林丽挤进来,张建国略吃了一惊,不知该说什么好。林丽环视了一下房间,见又脏又乱的,说:“看看你这儿,像个狗窝。”边说边拾掇着。
这些日子在外面呼风唤雨、颐指气使的张建国,听到这话,看着脏乱差的宿舍,想起林父对自己的态度,觉得林父不光是瞧不起自己没钱没地位,一个学生能有什么金钱、地位,关键是门不当、户不对,自己不是他们那个阶级的,是一介平民,不够绅士,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知道林丽来找他肯定是她爸爸的事,就说:“你爸爸的事我都知道了,如果不是我一直没动他,他早完了。”
林丽紧紧抓住张建国的胳膊,急切地说:“这次就是为我爸爸的事来的。你是全市造反派的头头,你一定能救我爸爸的。你一定知道,当时的八路军都是戴那样的帽徽的,我爸妈不是特务!”
“帽徽的事我知道,当时的八路军确实戴那样的帽子,可你爸爸虽然不是特务,他是叛徒。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是烈士遗孤,就是因为爸妈被叛徒出卖才牺牲的,弄得我现在孤身一人,没有母爱、父爱,享受不到家庭的天伦之乐,我最恨的就是叛徒,再说了,全中国的人,谁不恨叛徒啊。”
“不,不,我爸爸不可能是叛徒!”
“刚刚接到中央文革发来电报,说林月泉是叛徒。现已查明,在旧社会的报纸上,明晃晃地登着林月泉的脱党声明,他不是叛徒是什么?”
“不,我爸爸,那么好的人,他当市长以来,领导全市人民干革命,为建设临江做了那么多的贡献,他怎么可能是叛徒?!一定是搞错了。”
“中央文革小组怎么会搞错呢?”
“肯定是中央文革小组错了。”
“你说话要注意点儿。”张建国说完四下看了看。
林丽沉默了,头脑飞速地运转着,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她宁愿相信自己的父亲,也不愿相信中央文革小组。又想到文革中各种现象,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想通了。
“张建国,我自从看见你第一眼就爱上了你,你说我爸爸看不起你,可爱情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有那么多人追我我都不顾,放下市长家大小姐的身份追你,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动心吗?”
林丽低着头,头顶在张建国胸上,张建国鼻子有些发酸,扶持着林丽。
“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也没确定恋爱关系,今天我想你了。”
林丽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张建国吃惊地看着她,她把衣服一件件都脱了,赤身站在张建国的面前。
灯光下,袒露着的是光洁玉润、晶莹无瑕的女人的酮体。
张建国是男人,并且还是从来没见过女人裸体的男人,林丽平时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丽姑娘,此时此刻,也许是任何男人也抗拒不了的,张建国疯了一般地将林丽扔在床上。一阵疯狂过后,张建国翻过身来,两人望着天花板沉默着。
林丽:“建国,我现在已经不再想让你救我爸爸的事了,现在想的是要救救你了,中央文革小组是错误的,文革也是错误的,你这么下去终究要失败的,那不仅仅是身败名裂,更坏的结果在等着你。建国,别干了,咱们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生活,做个逍遥派,没事看看书,学习学习文化,文化不论怎么革命,最终还是需要文化,需要技术的。我们等待着时机,总会有我们出头露面的那一天的。”
张建国也和其他男人一样,刚才如烈火焚身般疯狂,完事后性情大变,后悔刚才失去了理智:“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知道我们要夺市委、市政府的权了?是你父亲让你这样的?你这是资产阶级糖衣炮弹,你这是美人计!”
“不,我说的是真话,是为了救你!”
“你给我穿上衣服,你走!”张建国一边穿衣服,一边把林丽的衣服摔向她身上。
“你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我不走,就是不走,来的时候我算过,今天这个日子很有可能怀孕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你太卑鄙了,你这是讹诈!彻头彻尾的讹诈!你给我滚!”
张建国见林丽穿上了衣服,打开门,把林丽推出门外,然后又重重地把门关上。林丽回过身还想进屋,却看见了站在门外不远的于帆,这于帆本来一直在红联总驻北京办事处,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了。林丽知道有别人在,不好对张建国再说什么,只好走了。
然而,在校园的僻静处,于帆追上来了:“我都听见了,张建国不喜欢你,你不知道我一直都爱着你吗?”
林丽:“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好,可爱需要缘分,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别耽误了你,找别的姑娘去吧。”
“可是,我就爱你一个。”于帆一边说,一边去拉林丽。
林丽看了一下四周,昏暗的校园,一个人都没有。“别这样,注意一点儿好吗?”她一边说一边加快脚步向学院门口走去。
走了没几步,于帆突然变脸了:“林丽,你别不识抬举,放下你大小姐架子吧,你完蛋了,你爸爸是叛徒,接下来你也好不到哪去,也就是我愿意保护你,没有我,你是很危险的。”
林丽知道,于帆话里有两个意思,一是以她这个身份在社会上被认出来是很危险的,二是,如果不答应于帆,他以要了自己生命相威胁。
校园外有路灯,可能也有行人,林丽撒腿向大门外跑,于帆从后面扑过来,死死抱住林丽,他在林丽的后脖颈上狂吻着,然后用力把林丽扳过来,面对面,用手解林丽的衣服,解不开,他用手撕。情急中的林丽用膝盖向他的下裆踢去,于帆惨叫一声,捂住下裆。林丽向门外跑,听见后面于帆咬牙切齿的喊叫声:“林丽,我杀了你!”
林丽已经跑到大街上,路灯下,看见于帆狰狞着面孔一瘸一拐地追上来。一辆汽车带着尖锐的刹车声在林丽面前停下。林丽慌不择路,差点儿没让车撞了。这原来是一辆地质学院造反团宣传车。这辆宣传车,为防武斗,外面焊着钢板装甲。上面四个高音大喇叭。平时不分时间地点,走到哪喊到哪,宣传******思想,批判对立面,揭露走资派,宣传自己的正义,今天实在太晚了,女广播员关了扩音机,准备回校休息,没想到却遇见这事。几个人打开车门出来。见不远处虎视眈眈的于帆,又见衣服被撕破气喘吁吁的林丽,明白发生了什么,女广播员拉着林丽进了车里。
于帆一边揉着下裆,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走到张建国门口,整理了衣服,面容,一本正经地敲门。
以前,于帆对张建国是极敬畏的,这次,他看见张建国把林丽赶出门,知道张建国不要林丽了,色胆包天的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才这样的,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如此大胆,他有这样的胆最关键的是他带来了中央文革的指示,他要成为张建国的上级了。于帆,作为红联总驻北京联络站负责人,工作中,不仅与聂元梓,蒯大富,韩爱晶,谭厚兰,王大宾等红卫兵领袖混得熟,与中央文革小组的王力、关锋、戚本禹也熟悉。张建国虽然一直研究时事动态,运动走向,并经于帆了解中央文革小组的意图。总不及于帆近水楼台先得月,况且于帆向中央文革小组汇报张建国时还为自己还留了一手。
于帆进了屋,两人开始密谈。
这次,于帆回来的任务是要张建国参与成立一个筹委会,筹备建立市革委会。他拿回来一份名单,是戚本禹交给他的,说是根据中央文革小组和周恩来的指示,即将成立的市革委会应该在册的成员名单。按照军、干、群,三结合的模式,市革委会主任为军分区司令员赵洪军,副主任为前市委副书记,于帆作为群众组织的代表任第二副主任,下设九个常委,张建国排第一号常委,除了名单选定的,常委、委员在名单上的空额,可以在成立时选举产生或者由筹委会指定。
张建国看后很不以为然,名单中有很多被他打倒的市委、市人委的人。想想他们戴着纸糊的牛头马面高帽子,挂着大牌子,90度大弯腰,胳膊向后伸得高高的,作喷气式飞机状,有的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我有罪,我该死。”这些人,他可以随便拉出几个批斗。造反造来造去,这些人又要官复原职了。这个市革委会委员,原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张建国凭着自己在全省的知名度,在刚刚成立的全省造反派组织中,任省联总勤务组的组长。省委、省人委基本上已经瘫痪。他想顺势夺了全省的最高权力。成立省革命委员会,在省里弄个头头干。他内心中总有一个念头,把官做得大大的,超过林丽的父亲,要比以前的市长大,让他看看当初瞧不起的穷小子是什么样!
于帆看透了张建国的心思,说:“这些老家伙,要说理论水平,工作能力,比你差远了。我也听出戚本禹的意思了,他是怕我们太年青,不能服众。林丽的爸爸当初看不起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没地位,学生能有什么地位,他是觉得你连市长都瞧不起。”
让于帆这么一说,张建国虽然心里好受了一些,还是不想干这个常委,尤其不能忍受排名在于帆之下,说:“我们还不如一鼓作气把省里的大权拿下来。”
于帆:“这关系到军队支左的问题。如果不按这个安排,军队肯定不会支持我们,会反过来支持我们的对立面或者其它组织。现在各地都在“三支两军“,对一些重要部门实行军管。临江市的公、检、法、新闻、邮电马上就要军管了,没有解放军的支持我们什么也干不了,更要慎重的是,如果违背了中央文革小组的部署,只要他们一句话就能把红联总打成反动或者反革命组织,那时候不仅仅是你我这些头头倒台,从此被枪毙了政治生命,下面还有几十万个弟兄呢!要替他们的前途考虑啊。”
于帆提到几十万个弟兄,是想给张建国一个台阶下。
张建国沉吟了半天,说:“是啊,我倒没什么,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