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少年面前的树叶猛然增多,仿佛要遮住他的整片苍穹。
少年嘴角有着自嘲的弧度,手中羽毛与刺穿碧叶,直攻少女。
她既忍心,那么他亦然。
忽然发现,有一片白羽刺入少女的肩胛,血迹蜿蜒而下。
怎么可能?
白凤蹙起眉,以少司命的实力,会被如此伤到,几率简直为零。
难道,她之前便受伤了?
白凤蓦地想起先前少司命点足碧叶时眼神便有些倦了,何况他在轻功遁去护住墨家众人时无意间瞥见阴阳家的大司命坐于古树旁,看着少司命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那便是大司命受伤,少司命为其疗伤同时自损内力,便是一种间接性地“受伤”。
少年蓝眸猛地一缩,他看到了那白羽从少司命的肩胛骨后刺入树干,穿骨而透,她竟然依旧淡漠?
这样倔强的神态,和年少轻狂的自己,相似的可怕。
他张了张口,脚步往前行了几步,却终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少司命感受到羽箭刺骨而透,她是痛,可是感觉有什么地方更痛。
她强迫自己对他下手,强迫自己牢记使命,可她,终是不忍。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抵挡白凤的那招万叶飞花流明明可以用第九层功力,她却还是只用到了第七层。
两层的差距,足以让这羽箭在无法抵挡的瞬间创伤自己。
也好,至少她不用再担心对方。
他这一举,划清了最后的界限。
他与她,终是站在了对立场的两方,如黑白棋一般,相互残杀。
看见少年的动作,少司命想要勾唇笑笑,却发现肩胛上的伤口裂开的可怕。
借此机会点足离开,她还要去完成未尽的使命。
少年看着少女离去的身影,凄惨地笑出了声。
他是那么不想伤害她,却还是亲手创伤了她。
看着她肩头犹如红梅一般的血迹,他感觉到了有同样的痕迹烙在自己的心上。
那年,他亲眼看着弄玉离开,却只像是失去了挚友一般;那年,他看着赤练被胜七重伤,却只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为敌人伤害而已。
他是心疼赤练的痴情,心疼她为了卫庄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害;甚至,他怜惜于她的每一次受伤。
可,那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并非倾慕。
充其量,那是对着红尘滚滚中一个痴情入骨的女子的怜惜而已。
他自认这两个女人于他算是重要,可她们二人,从未让他觉得心可以这么痛。
墨鸦送他上了广袤的苍穹,却没有告诉他世上有一种东西可以牵制住一切。
那就是情。
他看着赤练对卫庄的情,他不懂;他看着墨玉麒麟对于卫庄偷偷的仰慕,他不懂;他看着高渐离注视死去的雪女那样温柔、痴情的目光,他还是不懂。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很多很多。
或许根本不存在什么天长地久,只是情让这些痴儿在红尘中有了牵挂,才会去期盼本就虚幻的地老天荒。
他看着几乎望不到分毫的紫影,第一次有了勇气前去追逐。
或许他初见她的时候是轻蔑;第二次见她,同她打斗时是欣赏;第三次见她,看到那惊鸿的身影站在树林之间,复苏着万物时他是惊艳的;再后来他同她做交易,看到她对于实力的追求时是把她视作知己的;在她与他一起御凤前往朝月崖时遇到胜七的袭击,她惊人的实力与对于风声和气流的感触时他是惺惺相惜的;看她救治赤练时的温和,他是怜惜的;看她如此迅速的领悟了自己苦学多年的轻功时,他是惊诧的;看她赢过自己速度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动心了,学会去在意面前的这个女子。
正是因为如此,在盖聂、逍遥子几人攻击她时他会选择出手相助。
可他不得不承认,看到她的眼眸中因小灵而出现涟漪时,他的内心犹如五味杂陈。
最后,剑锋直指她眉心的那一刻,他似乎是畏惧的,他害怕晚一步,那女子便再也不会用清冷、惆怅的目光,看着这乱世浮华。
她为他疗伤,不惜自损内力时,他是欣喜的,他在猜测她的心思。
可他未能从那古井不波的紫眸中读出分毫。
他曾开怀于少司命亦是期待着与他下一次的重逢,尽管,那可能是期待着与他的决斗,他还是欣喜的。
此刻,他重伤了她,看着树干上留下的妖娆鲜血,他的心一寸一寸地撕裂,似是让他饱受痛楚的煎熬。
少年跃上枝头,未曾思虑便朝着少女刚才离开的方向而去。
纵然棋子不可以拥有情感,他还是愿意赌一把,赌他的速度,能跃出这盘乱世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