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正打算拔去最后一根深入血肉的木刺,一道莹绿色的光晕浮在白凤的掌心之上,毫无痛楚地,木刺掉落到了沙土之上,而少年的手掌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这道莹绿光晕的主人,是少司命。
她紫眸微垂,紫发静静地垂落在她的肩上,绛紫色的袍角随风飘荡,安恬的异常。
白凤身上的血迹虽然还在,可是他已经感受不到剑伤所带来的痛楚。
阴阳治愈术果真厉害,如此偏颇的剑伤都可以迅速愈合。
但是,阴阳术是要靠内力发挥的。
少女刚刚和剑圣盖聂一战,此刻又催动阴阳术治愈自己,身上的内力怕是……
果不其然,看到白凤脸色好转后,少司命估摸着他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便轻抬素手,结束了咒印。
少司命扶住身旁的翠竹,险险稳住身形。
这样高度消耗内力,她有多久没有尝试过了?
白凤轻功至少女身畔,问道:“你,还好吧?”
少女点点头,尽力去调匀自己的呼吸,却还是紊乱的异常。
少年蹙起眉,看着少司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毕竟不是修习阴阳术的,某种意义上来讲,此刻的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有些急躁的白凤一掌拍在翠竹之上,惊落了树上的翠叶,飘落在少女的紫发之上。
少年一直觉得那紫发美的离奇,此刻有了翠叶的打扰,反而失去了本身的风韵。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为没有观察到翠叶的少女撷去翠叶,看着不染半分尘埃的紫发,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度。
在少司命的记忆中,仿佛从未有人为她做过如此细致的动作。
印象里,自己虽然操纵着碧叶,却异常烦厌碧叶染上衣袂或是发丝的感触,一旦沾染,她怕是巴不得刚快清除掉。
此刻气力不足,自然感官也褪去了些许的敏锐,竟未能发觉。
但,少年有些凉的手指拂过紫发,撷去翠叶时,她竟有一刹那的失神。
对弈的棋子之间,除了厮杀她似乎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惺惺相惜”的情感。但这种温润的感触,是她这么久以来从未感受过的。
紫眸中涌动着异样的情绪,仿佛从未出现过的小小情愫油然而生。
在少年为她抵挡木剑之时,她好似也有这样片刻的失神。
白凤看着少司命被面纱遮掩的侧脸,总觉得若是没有那层面纱的掩盖,下面的脸该是如何惊艳芳华、翩然貌美呢?
有些失神了,白凤懊恼地摇了摇头。
刚才为少女抵挡木剑的动作仿佛是本能的感觉,他应付高渐离本身就有些吃力,但在看见少女被木剑逼得无路可退之时,他心中竟有那么一瞬的惊慌,他畏惧着会不会从此就再也看不见那个淡漠如斯,素手操纵着碧叶生死的紫发女子了。
没有犹豫的,他伸手握住了剑锋。
他清楚地知道,这样的举动可能会毁了那修长的手。
但,他还是没有犹豫。
这样的情形下,犹豫半分,都有可能逆转了整个局面。
应该是不舍失去一个对手吧?少年心底喃喃自语道。
的确,少司命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白凤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此刻的少女气息已然平缓下来,缓缓抬眸看向少年,玉指写下:谢谢。
白凤看着少女,头一回带着好奇的眼神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少司命摇摇头,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的确,她要怎样去回答?
那年的那场噩梦,影响了她太久太久,仿佛就是一场恍惚无措的梦魇,萦绕在她的心头。
少女玉指勾起碧叶,写道:你我交易完成,就此别过。
瞬移上枝头,再回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少年看着少司命的动作,似是自嘲地笑了笑。
这次相逢,本就是一场交易的开端。
如今她已学会了更高层次的轻功,赤练也苏醒恢复,交易结束,下次见面,他们依旧是敌人。
他还是流沙的白凤,她亦是阴阳家的少司命。
两枚隶属于不同对弈者的棋子,注定只有敌对的宿命。
这样的轮回,仿佛一直在延续,从未停止。
“你是个很好的对手,我期待着和你下次的重逢。”白凤对着少司命的背影道,声音蕴含了某种惺惺相惜的情感。
紫影果不其然顿了一下,一片碧叶飘飘然落在白凤指尖。
那上面,是娟秀的字: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