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敲开了市委书记唐泰来的办公室,并示意正在呈送的一个小秘书离开,而后就关上了门。
“老李,今天有点情绪哟,呵呵!”唐泰来笑道,“坐!这是刘子健今天早晨才对我说的,没来及跟你打招呼。”
其实,李正峰向来不大过问公检法方面的事情,所以唐泰来也没必要跟他说。但是李正峰今天在常委会上的表现,却让唐泰来有点吃惊。
李正峰笑道:“让泰来书记见笑喽!来这里是跟你说一件私事,跟今天的事情也有点关系。”
唐泰来就猜到中间有些什么原因。难得李正峰要主动说,也就省的唐泰来去猜了。两人搭班子两年了,一个书记一个市长,应该说是很融洽的。在河东省十几个市里面,他们俩这样的政治组合并不多见。所以,一般事情上唐泰来都会支持李正峰。就像今天这件事,唐泰来本想给刘子健一个面子。但李正峰既然那么坚持,唐泰来就当场表示支持李正峰了。
李正峰坐下说:“实际上今天的事情,我是有了点私心的。子健同 志提到了什么‘梅姐’,后来又提到了汇文区公 安局的李清芳,说是要准备调查她们两个。那个梅姐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但是这个李清芳,泰来书记你知道她是谁吗?”
“哦?”唐泰来也有些好奇。能让一个市长关心的人,肯定是有来历、有背景的。
李正峰摇头苦笑道:“她就是几年前宣布和我脱离父女关系的丫头。”
唐泰来一听很吃惊,但也当场明白了前前后后的一切,同时暗笑刘子健那家伙聪明反被聪明误。刘子健本想把事态扩大化,证明调查关西河背后案件的真相是大有必要的。但他扯出了梅姐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提到李清芳。你刘子健要调查、甚至办掉李清芳,作为亲生父亲的李正峰能同意?!
当然,刘子健不知道这层关系而已。连唐泰来都不知道,他刘子健怎么可能知道?!唐泰来刚认识李正峰的时候,就听说他的独生女和他脱离了父女关系。当时李正峰刚从外市调来,唐泰来和他还不是太交心。而且这种事关系到对方的隐私、甚至可能关系到一些伤心事,唐泰来不便细问。他只是象征性地询问并安慰两句之后,见李正峰没有回答,也就作罢了。反正连省委组织部都认为没问题,那么这点家庭私事也犯不着去调查,他唐泰来不想做这么一个恶人。
但是现在,李正峰却突然把这件事摆出来了。
李正峰苦笑着说:“清芳大学毕业后,就和我们两口子脱离了关系,并且考上了海阳市公 安系统的公务员。但我毕竟觉得她年纪轻,所以请求省委组织部把我调到了海阳市。虽然父女同在一地需要回避,但我和清芳在政治上毕竟没有了任何关系,所以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也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唐泰来做出一点吃惊的样子,随后又笑着说:“我说老李你这人就不地道!侄女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工作,你也不说一声?你不方便照应她,那就对我说嘛!”
“清芳这孩子要强,根本不理会我哟,呵呵!”李正峰笑了笑,“我之所以跟着到了海阳,无非是想看着她安安稳稳工作和生活就罢了。至于事业进步什么的,一个女孩子家也无所谓的。”
唐泰来却想做个老好人的。因为他偶尔风闻李正峰的背景不简单,包括李正峰老婆的家世也不寻常。要是帮了李清芳,那么不但等于交好了李正峰,同时也等于给了李正峰他老婆不小的面子吧。混官场的,多铺条路子总不会错的。于是唐泰来笑道:“这就是你不对喽!连刘子健都说了,侄女已经是区公 安局副局长了,可见她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嘛!既然适合走这条路,咱们这些父辈就得看着她走下去,而且要走好。行了,这件事我知道就是了,老李你也不用愁眉苦脸的。小孩子有点脾气,但早晚会回家的。啥时候侄女肯回家了,你跟我说一声,咱们老哥俩摆一桌家宴庆祝庆祝。”
李正峰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其实他想一直保守这个秘密的,但刘子健等于变相逼着他挑明了。他可以用市长的身份压一压刘子健,让他不要去查李清芳。但保不住刘子健自作主张,甚至鼓动唐泰来继续查下去。而现在李正峰亲口向唐泰来说明了情况,那么唐泰来肯定不会受刘子健的鼓动。相反,还有可能安排照顾一下李清芳。
事实不出李正峰的预料,等到他刚刚走出唐泰来办公室没几分钟,唐泰来就打电话给了市公 安局长李纲,让他说一说李清芳的大致情况。面对市主要领导的垂询,李纲当然当成了一件大事,仔细调出了李清芳的履历,把情况综合汇报上去。而且,李清芳寻枪的事情也给了李纲一定的印象,所以汇报的很详细。当他感觉到唐泰来对李清芳似乎抱着一种善意态度的时候,那么可以肯定,他的汇报当然全是正面评价,而且评价相当高。
唐泰来的心思倒没有这么复杂,只想知道李清芳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的背景。只要背景比较干净的话,他倒乐意提携一下。而假如李清芳真的有问题的话,那就算了。毕竟推荐提拔一个人,也是要承担一点责任的。
看到李纲的报告和评价,唐泰来知道李清芳的工作和生活还是很正派的。于是他笑着说:“李纲你别胡猜,我只是听子健书记提到,咱们海阳竟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公 安局长,所以有些好奇而已。当然,既然是位出色的年轻骨干,而且是个女同 志,好好培养还是有必要的。”
李纲当即满口答应。虽然表面上一嘴官场客套话,但他也在猜测:李清芳和唐泰来肯定有关系的,或许唐泰来就是李清芳的背后大树。
此后,唐泰来又电话打给了政法委书记刘子健,说:“子健书记,今天的常委会意见要好好贯彻下去……嗯,关键是要抓队伍建设,我看政法系统的队伍建设很有必要抓一抓……作风问题不是小事,态度决定一切嘛……至于什么涉黑之类的边缘事情,就暂时不要投入太多精力了。还有,你说的那个李清芳似乎是个很不错的年轻干部,注意培养,工作不要太绝对了。”
他的这番话,几乎和李正峰说的一样。可以说,刘子健心理产生的波动,远远大于李纲。现在,他已经搞不清楚李清芳究竟是何方大神了。市长和市委书记相继发话,点明了要“好好培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李清芳的背景竟然在省里?甚至……更深?!想到这里,刘子健的心情禁不住咯噔一下。
常委会之前,刘子健只是向唐泰来大体汇报了一下,并没有提到李清芳。而现在刘子健回想起来,似乎自己在会上说要调查李清芳之后,李正峰的态度大变,唐泰来的态度也随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看样子,海阳市这两大巨头,都知道李清芳的“神秘身份”吧?!
于是,刘子健暗恨自己多嘴。难怪市委书记和市长同时反对,而且毫无回转的余地。妈 的,自己是得罪了超级大神了!而所谓的超级大神,当然就是李清芳。
官场上就是这样,越是遮遮掩掩的,人家就越是把你猜成了大猛人。
刘子健倚在沙发上,抽了口烟,寻思着前前后后的事情。唐泰来和李正峰没有交代明白,但刘子健自以为猜明白了。所以,李清芳是肯定不能碰的。而他也猜测到:梅姐的迅速崛起,似乎也和李清芳、乃至和李清芳背后的强大背景有关了吧?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一下子跃升到海阳市地下世界大姐大的位置,那需要多大的爆发力?!
“扯淡,看来复杂了。”刘子健摸了摸额头。
……
而在几天后的心怡酒店里,汇文区的那群警察再次过来,说是要检查验收整改情况。已经得知一切情况的梅姐没说什么,依旧好好招待。但是,那些警察的神色险些很尴尬。记得几天前来的时候,他们“建议”梅姐倒关西河那里疏通一下关系,否则心怡酒店极有可能就完蛋了。但现在情况彻底反转了,心怡酒店还在,但关西河却完蛋了。
而关西河落马的这件事,和梅姐有没有直接关系呢?几个警察一致猜测:肯定有关系!因为关西河的落马,就在梅姐知道关西河在背后搞鬼之后的几天。但是梅姐的手段也太猛了吧?几天时间就把一个政法委书记搞掉了,这样的女人谁敢招惹!
本来这些警察已经决定不过来了,随便心怡酒店怎么营业,反正再也不能让它“整改”了。但是汇文区公 安局局长赵伟却命令他们几个,还是按照正常程序来。不过,这一次的验收一定要合格,完完全全的合格!
酒店大厅中,带头的警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梅姐,这次整改效果很好啊,给您添麻烦了!”
“这就验收通过了?呵!”梅姐故作高深地眨了眨眼睛,笑道,“哎,上次你建议我去找关西河,可是这几天事情很忙,我还没来及去他那里拜山呢。没有上级的同意,你们就给我验收合格了,不会给你们的工作增添麻烦吧?”
强哦!看着梅姐那饶有趣味的眼神,几个警察个个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