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冷苦笑,随即指着骆天成对那一批人扬言,“那好,你们不妨一起和他切磋切磋,若能赢他,我就撤下他副将军之职,怎么样啊?”他冲骆天成笑笑。骆天成会意,抖了抖手中的枪,微笑,“是啊,看看你们还是不是我的对手!”他迅速地扫了眼这规模宏大的帝国军阵容,冷声道,“怕死的别来!”他忽而明白自己还有一番武力可恃,那这副将军之职,他应该是能胜任的吧。“好!”帝国军了解萧将军的为人,他是从来说一不二的,既然萧将军已许下承诺,他们也能安心了。他们舞了舞手中的武器,便黑压压冲向了骆天成。骆天成神态自若,提了枪,粗粗数了数来人,至少五十人。面对这些人的进攻,他当然不会害怕。数天前他还曾赤手制服了欺人的风舞城朝阳门的守兵,如今他有长枪在手,就更不觉得怕了。他提着枪,吐了口气,四周茫晶莹纷飞,飘散一地,轻盈而光亮。这是他径自一舞挑起的雪花碎片,仿若挑起了一潭春水在冬日里一泻千里,化作丝丝忧愁飘散云空,留下的,是坠落雪地犹自伤心的泪。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他的娘。冲上去的人显然都被骆天成这等气势而怔住了,手中的武器也在那一刻凝滞,带着不相信的眼神,他们忽而知道他们错了。骆天成的眼是犀利的,双眸中有着股莫名的恨,恨意直到凝聚到枪尖时,他,却一手折断了枪尖,握着残枪动了一舞,残枪在他的手心里跳跃着,划着优美的弧线穿过人群的密集之处,行云流水般无所畏惧。飞奔如雄鹰迅捷,只一瞬,他停在了一处尽头,擦了擦残枪处的残水,痛苦的笑了。他记起了自己被赶走的夜晚和着母亲痛惜的泪,那是怎样的一行泪?他闭上了眼睛。他所过之处,人都倒下了。余下的人对望,又一次冲了上来。他,却又笑了。再一舞,残枪如蛟龙出海,冷光泗溢,龙身翻滚,在人群中火一般爆发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波澜壮阔便在旧雪的再次升空而散漫下坠中淋漓地上演着,他充满了激情,冷俊的眼神投向一个个倒下的人,他的残枪犹自飞舞,带着隐约犹如残体的痛,漫天纷飞,闪耀着。他的手再一次颤动,残枪处,留下了他发力的凹痕,那样的一痕,很不一般,因为,他想到了香绮郡主,莫名的心痛。漫空残雪飘落,寒风撩开他几缕发丝,舒洒的任自漂浮着。雪日的大地上,再不见一人能够站起来,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骆天成阴晴不定的脸色井愕。他却再一次笑了。续舞,残枪脱手,在薄如丝沙的虚无缥缈中迎着空气的迫动发着声响,呜呜响动人们的心扉,在心灵的最深处狠狠地扎根。残枪疾速转动,在他们的上空划过优美的弧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深深的插入了苍茫略显粗糙的雪原大地。骆天成转身,从未有过的霸气,也许这种霸气是生来就有的吧。他迅速到过了尚未爬起的众人,托起双手,喝问道,“你们还有谁不服?!”初昼,十万帝国军叩首,“属下等参见副将军!”其声洪如雷,使人哄哄然。雪原,沧凉帝国新的一天开始。也许是小混混背景的缘故,骆天成在军中很得人心,他几乎和十万帝国军打成了一片,这使得萧冷很是欣慰,自是感叹,“威武侯果然没看错,他确实是个将帅之材啊!”原来骆天成早经香绮郡主解救后,威武侯见他天生异廪,就将他推荐给了驻守在边疆雪原的伏波将军萧冷,并对他说:“此人日后必为国之大器,将军可助他仕途一臂之力。”由是萧冷才破例提拔他为帝国军副将,只为了威武侯的那句话。骆天成还是习惯每天早练迟到,不过他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因为早操早已被他取消了,他的理由是,养好睡眠是成功的开始。萧冷对此并未有任何异议。但骆天成对于天明的训练却从不含糊,十万帝国军在他的精心调教下更显神勇,纪律井然。骆天成,隐隐有大将风采,虽然他之前还只是个被人赶出村的小混混。这段日子,骆天成觉得恐怕是他至今最舒适的一段回忆了。但,好景不长。因为一条轰动整个帝国的消息传来:莫凯帝国大举入侵了!这距骆天成上任仅仅十天,而十天,已足以改变一切!将军的营帐里,烛火微明,在莫名的空气流动中摇晃着,沉沉地似是狂风呼啸而过,将帐上两个人影映照成剧烈晃动的黑。而帐外,却是天朗气清的,除了那夜里积雪的荧光夹杂着几丝透骨的冷气可以证明这是个冬夜。营帐内,伏波将军萧冷望向帐外雪白的柔光,眼中却充满了期待,毕竟和平的时间太久了。他故作叹气,几至愁的边缘,“帝都传来消息,言莫凯大军已兵分两路南下直取帝都。一路已由西北天龙郡出发,现正与本国军交锋,听说我军战不利。另一路正是由我们这里南下,遇。”说完,萧冷转身,看向沉默的骆天成,想听听他的意见。骆天成恨意难当,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尽管他曾是个人人憎恶的小混混。他英俊的脸上浮起一片赤诚,从未有过的坚定。帐外,却是一阵寒风吹来,扑打着帐帘簌簌作响,但更响的是他抱拳跪地的声音,声音响彻帐外的星海,“如今国家有难,我骆天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誓保帝国安全,请萧将军放心,骆某必不会辜负将军的提拔之恩。”萧冷叹息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扶起他,拍拍他的肩,“好,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安心了,但敌军的实力不明,切不可轻敌。我想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作作战计划。这一刻,是容不得出差错的。”萧冷挥挥手,骆天成便径自退出了营帐。帐外,骆天成仰望满天星斗,夜下静了,他的心也跟着静了,混合着星光放着暖人的几点光芒。他发现,自己变了,变的会为他人而思念了,但他,也变的越来越沉默了,不止是为了那即将而来的战争,更为了他思念的人。为了国家,为了那思念的人,他是义无返顾的,即便是死,他想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吧!他踏开脚步,夜色里便极轻地传来,“鬼知道明天会怎样呢?”夜色,淡了,乌云满天是今天夜的景。十天,雪原的所有硝烟都结束了,亦如突来的迅速。茫茫大漠般的雪原,再次沉入了死寂之中。冬风不来,雪色不挥,裸露沉于雪谷之中的尽是一抹抹的红,腥红,便是天空的颜色。雪地上的尸体便在那份苍凉中得到死寂,默默地,默默地,在雪地里迎风啸响,在血红中失去颜色,随雪纷飞,化为乌有。
那一战,凄凉而惨壮,那是用无数将士的血来祭奠的一场胜利。当仅剩下的六万帝国军高举武器,在暴雪中齐声欢呼的时候,他们便赢了,赢了莫凯帝国的20万大军!这本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但他们却真的做到了:斩敌数十万,俘军近十万!这场战争无疑是惨烈的。
默哀,为死去的帝国军义士默哀,他们是真正的大丈夫,马革裹尸,是帝国永远的英雄。
论功行赏,骆天成是此战的最大功臣,他率二万帝国军抄敌后路出其不意杀乱了敌军的步伐,前冲后突,所向披靡,致使敌军大败。所以,他被皇帝封为了耀武大将军。
是夜,酒宴上,人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唯有他,多了几分思愁,默默地一言不发。他走出军营,独坐在一处高丘的雪地上把酒独饮,带不尽的忧愁就如丝丝寒风扑打他铁甲的冰凉。他被封为了耀武大将军,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一丝欣喜。“这个职位本来就属于我,如今我只是换个方式将他得到罢了。”他孤独的身影独自念叨着。他时而仰望着天空的明月,金黄与荧白柔美地混合着,洒出淡淡的雾气罩的他双眼朦胧,但那轮金黄,他却看得清,清晰的像回到了村庄的月,那样的皎洁,那样的洒满余辉。
他好想回乡看看娘,看看那被自己糟蹋破败的家,是不是还在娘嘶哑的哭声中度过一天又一天?他闭上了眼睛,泪水滑落,和着酒气飘散在空气中了。他深知道,自己还能回得去吗?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这就是他们的命运,残酷且无情。
香绮郡主,她还记得自己吗?现在他已是耀武大将军了,应该能配得上她了吧!
哎,孤月难眠。
不知又过了几天,帝都流星马告急,言莫凯帝国的另一路大军长驱直入,我军节节败退,敌军将要进逼帝都,情况十分危急。
全军大怔,如果帝都没了,他们再多胜利又有何意义呢?当心惶惶,不知所措。
萧冷却很冷静,慌乱中表现出了独有的大将风范,清澈的双眸仿佛能洞悉一切,他在嘈杂的军营里果断下令,“耀武大将军骆天成听令!我予你3万帝国军,火速回师解帝都之难!”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是!”骆天成单膝跪地,铠甲在斜阳初照下闪闪发光,银白刺眼的光芒让那些勇猛的帝国军擦了擦眼。而他却在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再见到她了,她,还好么?他露出了笑容。
3万帝国军刚踏上归程,就收到了帝都增师回援的旨意,眼前恭敬跪在半尺雪中的传令小卒气喘吁吁,望着坐在骏马上的耀武大将军盼着乞怜的目光。
丰瑞的白雪几丝寒风,望不到尽头的铺张着,白色,白的寒心。巨大的人龙停在雪中,他们的身后是深陷有序的战马足迹,密密麻麻却有种说不出的空寂。
骆天成抖了抖盔甲上的残雪,目光却是紧紧地探向前方,仿佛要穿透一切雪光直直抵达那座灰蒙的帝都,他的心情变得格外清爽起来,朝着那位吐着白气的士卒道,“烦你代我向皇上请安,就言耀武大将军骆天成已发兵回援,还请皇上无忧。”
他目送着那位信使跨马而去,奔波的身后是纷纷扬扬的碎雪抖落视线。他将手指了指前方,放声命道,“全军听令,明日午时赶至帝都!”
“耀武大将军派兵回朝啦!听说他在雪原带领2万帝国军抄了莫凯帝国大军后路,打败了20万敌军,好不威风呢!今日回朝,帝都的安危不必愁啦!”帝都内关于耀武大将军回朝的通知传的沸沸扬扬,连连前线惨败的惊恐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欢喜的都涌向了帝都点将门,因为届时耀武大将军将率军从此门进城。
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个令他们敬佩依靠的耀武大将军就是那个曾经都曾不耻过的小乞丐、小混混,那又会怎么想呢?
时将正午,点将门前热闹非凡,连皇帝都亲自前来迎接耀武大将军的回师,可见现在的战况如何。皇帝身旁簇拥着文武百官,而在百官之中,就是威武侯最抢眼了,他紧紧立在皇帝的身旁,时而俯首说些什么,只见皇帝跟着点点头,但焦急的目光却不离前方的雪天分毫。
香绮郡主本不愿前来等候的,但皇上却执意要让她前来,她也只好从命。她此刻有些冷了,紧了紧披在肩头的雪戎华披,目光有些呆滞。耀武大将军回朝,又是一位名垂千古的将军载着荣耀回来了,可这耀武大将军之职,如不出那天的变故,也应该属于那小子了吧。可一想到那混混恶恶的小子,她的脸就不禁飞出几丝红韵,那一吻,让她终生难忘。
他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和他,还能再见面吗?她又变得痴痴起来,痴得竟淌下了两行清泪,她也在泪水中独自摇头,她知道,她们不可能再见面了。一个是身份高贵的郡主,一个是身份低下的士卒,他们,怎么可能再见面呢?
听说那个耀武大将军叫骆天成,可他呢?她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想到这里,她在人群中默默叹息了一声。
忽然一声欢呼响开,皇帝的眉间也渐渐舒展开喜容,随即人群里就传来,“耀武大将军回来了!”暴喝的一声,早已散开,在寒湿的空气中点点回荡,耐久。
香绮郡主向雪尘中望去,果见黑压压的战马驰来,都被带起的雪水污浊了,只不过速度奇快。她那随之跳动的心还来不及平静下来,3万帝国军已至近前。军前的战马上,金光灿烂,那个让帝都百姓人人称的外表,高大而威武。她,不禁呆了,激动的心竟似跳了出来。
耀武大将军,就是他?他叫骆天成?
她竟咯咯笑了起来,甜美的笑声瞬间便为骆天成所闻觉,他那含笑的眼眸注视过去,笑容凝滞,倩美的身影,日思夜梦的佳人,那样的一张脸,他,愣了,目光再也移不开,直到想起了皇上。
他发觉失礼,滚鞍下马,拜伏于地,“臣骆天成参见皇上!”长起来,殿前一波一波的梯田般的路基上稀疏的站着几列士兵,远望过去,不尽的空旷漫长。骆天成此时从轩辕大殿退出,似喜非喜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冬日,真是奇怪之极。他沉思片刻,便甩袖扬长而去。
走在诺大的皇城里,他的心中激动不已,要知道踏足皇城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如今却可这般自如、潇洒的遨游畅览。一边游走一边观赏着两旁雄伟建筑,心下无不称奇。但是,他的脚步却犹豫着停下了,目光怔怔地看着前面的一个人,似有无限柔情,只那一深情的双眸,对方就惊喜的流下了泪水,泪水的晶莹还在他的脑海里跳动着,可他却闭上了双眼,事是不忍,他的眼中就再也没有一丝柔情,铁心,他从她面前擦肩而过。
气流从她身旁拂过的刹那,他甚至听见了她娇小的喘息,那样的明丽动人。然而他确是走了,毫不犹豫的真的走了。
“骆天成!你干香绮没有想到骆天成会这样对自己,那心里一幅幅动人的相见画面都在这一瞬间破碎了,身后的她是哭着说出来的。
他的心只是一怔,但脚步仍未停下,继续无情的离去,他觉得,他迈下的每一个脚步都是那样的艰难,但无疑都是正确的。
香绮郡主的泪水已沾湿了动人通红的脸蛋,她的哭声中埋着很大的委屈,她不知道他竟会这样对她,而且还是这般的冷漠无情。“你以前说过什么?你难道都忘了吗?但你别忘了你还吻过我,你要对此负责的!”难道仅仅如此吗?她的心,早在被吻的那一刻被他俘虏了。
骆天成的双肩猛然一颤,沉重的脚步停住了。他缓缓回过头,对上了那水汪汪幽怨的眼睛,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带尽了沧桑闪烁着,他,已不再是那个不羁的小混混了。他叹息了一声,听在香绮郡主的耳里好不苍凉。“臣以前太过玩劣,对郡主冒犯之处,还请香绮郡主恕罪。”
香绮郡主脸色苍白,轻咬着唇,几多愤恨,“你在和我摆架子吗?当上耀武大将军就了不起了啊!连我这个郡主也看不上了!”
“臣不敢!”骆天成赶忙俯身说道,心里却烧的痛痛的,无可奈何。
“什么敢不敢,我不要你说这些,我只要你说你还爱我,不要丢下我啊!”她的泪眼闪烁,再也不顾一切,扑进了他的怀中,泪水泗溢,哭得很是伤心。
骆天成的手僵在半空,香绮郡主的香躯在他的怀里颤抖,呜咽的哭着。他的心一软,手落在了她柔顺的长发上,抚摩着。
“我等你等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理我?你知道我看到那个耀武大将军就是你时我有多开心吗?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为什么却不理我。”哽咽的细小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凄凉,凄凉的美丽,他的冷漠再也坚守不住,碎了。
他紧紧搂住了香绮郡主,没有比这来的更真实可靠了,她至痛的每滴泪都牵引着骆天成的每根情思,丝丝如洪,“对不起,香绮,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我还以为你会因上次我的无礼而恨我,对不起。”
“但我可以发誓,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时便爱上了你,那无礼的一吻正是我情不自禁所造成的,原谅我好吗?”
香绮一惊,继而是甜蜜的欣喜,她将红透了的泪脸埋进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爱。自从那被迫的一吻后,她莫名其妙地爱上了本还是小混混的骆天成,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但她这一刻上一开心的,是她日日期盼的一份温馨。“嫁给我好吗?”骆天成痴痴笑着说道,只有这一刻,他才像那个在比武台上狂傲不羁的毛头小子。
香绮郡主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对上了骆天成那火热发烫的眼睛,羞涩地再次低下了头,俏脸红红一片,“嗯。”她腼腆地点头。
骆天成心中狂喜,他一把抱起了受宠若惊的香绮郡主,开心的舞动着,好象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似的,快乐的炫舞着,发出“咯咯”、“呵呵”的笑声。这笑声,是清纯的,清纯的清澈通明。直到舞的累了,骆天成才放下喘着香气的香绮郡主,轻轻刮了下香绮小巧可爱的鼻子,“香绮,等着我解了帝都之难,我就请求皇上答应我们的婚事,到时候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等着我,香绮,我很快就会回来。”骆天成说着,人也消失在了群渺的楼台之中,投在暗黄色古道上的便成了无限凄凉的夕阳。而香绮郡主的身影,一成不变的,伫立良久良久。
新初的官道上,厚实无暇的耀眼白雪沉沉地盖住了这方圆百里的天空,惨然的硕大白影投照在一览无际的官道中,沿着劲风呼啸而起的乱雪迷离地向着前方涌进,仿佛没有了尽头。但放眼望去,空旷落寞的白幕又何尝有个尽头?骆天成率着训练有速的帝国军在这一片劲风割面的艰难中前进着,并不曾说过什么,但他的表情是凝重的。这一战,还不知胜负如何。可皇上在出发前的那一声令下却让他的心凝重的开始疼了。他说,这一战,关系到整个沧凉帝国。骆天成,自己如何不会全力以赴呢?即便是死,也会从容去面对的吧!
可这一战,不正是要把他往死里推吗?
“朕要你率1万帝国军引敌军主力至大孤山谷口,待朕亲率20万大军前去与你汇合,共歼敌军!”那一声恢弘响亮,不可一世的帝王所爆发的王者之气让所有的庸官们恐惧。
但,敌军所来20万,以帝国军区区1万之数能坚持到皇上的威风而来吗?他苦笑摇头,纵然坚守住了,产生了合围之势,但想必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了。他顿时感觉有种压迫感在心头漫延。
功高振主,太明显不过,皇上不想他锋芒过盛,在帝国遥遥可坠的形势下,皇上定是怕他功劳盖主,拥兵自重。到那时,恐怕这个沧凉帝国就不是他皇上所能驾驭的吧!但谁又会想到,骆天成的热血洒处却只是一番报国保民的激荡热情呢?
此计一出,自己绝难再能回来了。
朝阳门前那泪水阑珊的送行画面又在他的脑中反复显映着,香绮不知他的有去无回,只是凭着一番留恋、不忍离别的情愫留下了一串串珍珠线条似的泪,她脸上泪水打湿的光滑皮肤罩着一层寒气,小声的嘱咐便在离别时的痛心中化开了,成为了他永远的回忆。
他真的不想伤害她,他也真的好想能凯旋和她白头偕老,但军令重如山,即使皇上要当众杀了他,他也只能从命。于是,他对她的承诺便随着军马的远行而烟消云散了,他真的好后悔自己那时没有狠心离弃她,没有狠心为让她以后得到幸福生活而说再见,却偏偏许下了那样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他真的很恨自己!恨,恨,恨!军马去的远了,风雪狂舞,零零碎碎的附着军马凋落,吹过帝国军士兵坚毅的脸庞,仿佛也被这种英气震撼了,飘渺的抖动着逃开。
狂风暴雪,刹那间,便停了,没了声音。骆天成抬头,催促了一声,望向前方,前方的路也在他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中清晰了,无边的尽头就是那大孤山凄凉孤寂的美。
一个个帝国军战士在血泊中倒下,他们本已满身是伤,血水渗透了厚厚的战甲,竭尽了全力惨烈地倒下,倒下的那一刻他们还不忘将尖锐的枪尖刺向敌人的胸腹。骆天成望着这些与之浴血奋战的战士们,眼圈不禁一红,隐隐有泪水滑落的痕迹。他们也只不过是为他来送死的罢了,要自己死,却还要陪上这些英勇的战士们,但这些战士们无论是倒下了的还是拼命搏杀着的,他们的脸上都是坚定的,不畏生死的男儿气概!
为了国家,原来他们都是一样,都是不怕死的!那自己的死又算什么呢?只要能让国家安全,自己的死又算什么呢?
于是他手中的枪更加狠厉了,眉间的痛也渐渐消失了,他知道的,就是死守大孤山谷口,面对数以百计的敌人刺出凌厉的枪光,带着那些嗜杀成性的尸体翻飞在冬日的冷空,砸向了红了眼的人群中。他带领帝国军在距大孤山10里处遇上了来犯的敌军,经过短暂的交锋后他便给敌军制造了假象,致使敌军主帅将这支不成气候的帝国军误认为是沧凉帝国的大军,所以他很容易就将这支20万大军引到了大孤山下,这算是完成了皇上的任务了吧。但他们已被敌军包围,他们还能坚持到皇上的到来吗?
敌军主帅悠悠骑于马上,见这支染满血的帝国军仍不畏生死的挥杀着蜂拥而上的士兵,眉间轻轻一皱,心里不禁佩服起这些铁胆的帝国军将士的勇武来。“降者免死!”敌军主帅对着正疯狂杀着对手的帝国军高呼道。
骆天成轻蔑的一笑,手起一枪,又是几人鲜血横流,痛斥,“不降!誓死不降!”“誓死不降!”呼声紧接着震天动地。
敌军主帅冷笑一声,“不降?那就——死!”他扬鞭一指,顿时敌军的攻势更加紧了。
帝国军战士踏着同僚染满鲜血的身体,少得可怜的身影继续阻挡着敌军的进攻,身前是血流成河的沙场,身后却仍是一片片洁白、踏着密密麻麻有过庞大军队经过痕迹的雪域。
骆天成带领全军死守大孤山谷口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敌军统帅认为沧凉大军就逃匿在谷中。从敌军不顾一切的狂攻来看,他们显然已经中计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坚持,坚持到自己大军的到来,一举将敌军消灭。但他能坚持住吗?纵然坚持住了,却也坚持不到胜利了吧!
他狠狠挥舞着手中枪,鲜血溅满了他往日英俊的脸庞,和着滚滚汗滴如流水般滑落。他越感乏力,身子有些虚弱,数处伤口汩汩迸着鲜红的血色,浸透了耀武大将军的衣甲。
他的身旁仅有的几十名战士仍在搏斗着,大把大把的鲜血飞溅出来,在他的视线中飘忽不定,战士们一个个倒下,一个个爬起,再倒下,再爬起。身前雪地里战士们的尸体堆得老高老高,高的不堪入目。因为,他们都是死不瞑目的,此死虽荣,但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帝国的安危还没有得到保障。
骆天成咬咬牙,忍着疼痛,枪枪快光在他的喝声中又一次密集起来,血光冲天。夕阳西下,柔和的淡黄照进了这片血海,金色余辉,缕缕透过战士们冰凉鲜血泗溢的尸体,圣洁的光辉不复存在。
已经坚持了一天,天边的红霞亦逐渐褪去,为什么还不见皇上大军的到来呢?他苦苦叹息了一声,冲仍在顽强拼杀的几人道,“退回谷内!”
仅存的几人一边阻挡来攻一边向后退去,身后是不染尘污的茫茫雪域,骆天成踏上这片圣域,在几人的掩护下向谷内奔去,他几乎没有了力气,深陷在雪中的脚步艰难的跑着,踉跄似要跌倒。染满血迹的人影晃荡着离开大军的视线,唯有留下的那一行喊血色脚印在雪地中醒目,血腥,漫延在茫茫的雪中。
如果敌军进了深谷,大军还不赶来,那就不是自己的错了。
骆天成粗喘着气,提着枪静静立于雪地中,等待着那些人疯狂的到来。不多时,黑色巨影潮流般冲了进来。
当先一人愣住,当发现这诺大的谷中就只有他一人时怔住,继而是无比的愤怒,挥兵而来。枪械交击,他舞动着那绚丽的一朵光华,在人群中渐渐淹没,但并没有一丝畏惧过。
人群撤开,血红的雪地上尸身满布,凄惨犹自流着鲜血。中间负立一人,他的目光凝而亮,虽然身中数枪,鲜血崩流,但,他还是直直的站在那里,沾满鲜血的长枪仍沉沉握于手中,说不出的霸气。
但他的心是复杂而焦急的,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是一阵阵的虚脱,脑子眩晕差点就倒了下去。他努力着,努力着,想起了娘,那个受苦一生的娘,她还好吗?儿不孝,不能再回去看她老人家了。如果有来生,他定会做个好儿子,不再让娘伤心,让娘难过。
他又想起了香绮郡主,想起了他许下的那个荒谬的承诺,他真的不欺骗她,只是一切,本都不是他所能想到的。这一切,要怪就怪命运吧!
“娘,对不起!香绮,对不起!”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或许也没有意识去想了。
这一生,他伤害了两个女人,有一个是娘,一个是香绮郡主。
“如果大军再不赶来,我也无能为力了。”他失神般的嘀咕着,看上去是那样的寥落,浩浩大军,战到最后竟只剩下他凄楚的一个人了。
他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浓浓的鲜血正如他的生命,陨落了。他忽然仰天大笑,想到了什么,高声吟道,“断头亦如何!为国捐躯,敢留肝胆向天河!”他的面容渐渐失了血色,终至缓缓倒下,倒在了冰凉透骨的雪地中,和着残血永远的沉睡了。
他的嘴微张着,余下的高吟仿佛在大孤山洪亮的飘荡着,“忠于报国,死亦何惧哉!”赤心男儿,忠肝义胆,他用尽了余力,终是没有喊完,只能带着遗憾离开了。
但他的遗憾,也太多太多了。
身后,雪沙漫天扬起,喊杀声忽然打破了那赤胆引起的谧静,顿时硝烟弥漫。沧凉大军,终于在逝去的等待中赶来,挥开一切的迷蒙,已结束了。
那久久躺在雪地中的骆天成,也只是这场浩瀚之战中的一位看客,静静地欣赏着,任由鲜血满溅,染红了雪地,染红了天,更染红了沧凉帝国。
只是他毫无意识的,永逝了……
沧凉历222年,耀武大将军骆天成奉命牵引莫凯敌军主力,被围大孤山,拒降,血战至死。后沧凉大军至,全歼敌军,大捷。皇帝感其忠义,谥为“忠烈侯”。
香绮郡主不为他人所劝,毅然嫁于已逝忠烈侯。每日抱其夫亡灵哭泣,其哀常为闻者所恸。
大孤山,凄凉是那飘荡的孤魂,悲哀地、悲哀地,引身高吟,北风乱吹,寂雪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