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铭昌首先要做的事就是给瑾红和锴君打电话,告诉他们有这么一回事,瑾红说,你朋友的事,就当作你自己的事办吧,总之麻烦一些而已,我会尽力而为的。
锴君却说,你老是喜欢帮助别人,总是一幅菩萨心肠,可帮这帮那,就没帮着自己,若你以后有事,看谁会来帮你。
铭昌说,我要有事就找你。锴君说,我的帮助总是有限的,你得考虑怎样过日子,总得有一些积蓄吧,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铭昌说这些我都知道,但朋友有事我不能袖手旁观,好歹大家都在一起生活,挺不容易,能帮忙就尽量去帮,看着朋友着急我心里更急。
锴君叹息说,找人不好找啊,得花多少钱哪?再说就算花了钱也未必就能找着人。铭昌说,我是分文都没有了,这件事儿就要靠你了。
锴君说,我最多在报纸上给刊登一则寻人启事,其它的我也不管了,你现在也没钱花,我还要操心你呢,我总不能两头都顾吧。
铭昌说,那也好,钱的事我去找瑾红。他笑着说,也该去找他了,她象是比我富裕,再说,你提前花老婆的钱也不算过分。铭昌说,你去死吧,八字儿还没见一撇儿呢,你就认真起来了。
铭昌和张魏乘着瑾红驾驶的车走遍了杭州所有的歌舞厅、餐厅,还有杭州主要的街道。凡是他们碰到的人都一一问过了,嘴皮都磨出了茧子,就是没有找到她。很快,锴君所在的报纸上也登出了寻人启事,并配有一张她的照片。几天都过去了,还是没有莲子的消息。
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没有再抱多少希望,锴君和瑾红说:
“我们可以开家寻人公司了,照咱这样的敬业精神,准能干成事儿。”
他们都撤了,铭昌劝张魏:“你敢肯定她来杭州了吗?她走之前就没有什么兆头吗?”
他肯定地回答:“确实来到了杭州,因为她以前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想离开这里,最大的愿望就是去西子湖畔看看。”
铭昌说:“她在杭州有亲戚或朋友?”
张魏说:“绝对没有亲戚,朋友也许有吧,但可能性不大,因为她从小到大一直在F省生活,怎么会在这里有朋友呢。”
铭昌说:“看你说的,那也未必,有些人虽然坐在家中,可是朋友却遍及天下。”
张魏说:“你像话里有话,什么意思呢?”
铭昌笑笑说:“你哪,就别在瞎猜了,疑心也未免太重了些吧,我哪儿有那么些心眼儿。”
张魏说:“我想也是。”
铭昌问他:“你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啊?”
张魏说:“没有啊,她一直和我很好,有几次我报社的同事来看我,都夸她漂亮呢。”
铭昌说:“也许她没来,我们都找遍了,找不着啊?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她可能去的地方。”
张魏说:“那你说她会去哪里?”
铭昌笑笑说:“问你哪?!我要知道早就告你了。”
张魏嘘了口气摇摇头:“我实在是想不出她还会去哪里。”
铭昌说:“她给你说要去杭州,说不准儿啊她在蒙你哪!这就叫缓兵之计,难道她是在调虎离山?……”
他睁大眼睛对铭昌说:“看你想到哪儿了,我和她又不是在打仗!”
铭昌微笑着说:“我看也差不多,你们俩也不嫌累的。”
铭昌和张魏都不约而同地提议去酒吧坐坐。
张魏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也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开口是莲子,闭口还是莲子,搞得铭昌糊里糊涂的,仿佛莲子成了神秘人物。铭昌静悄悄地坐着听他说话,可是一句也未听进去。昏暗的吧屋内除去微小的轻音乐,所剩的几乎都是张魏的声音。四周饮酒的人也都陆续离去,走时不忘看看坐在桌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张魏。倘若他身边没有一个清醒的自己,铭昌怀疑他是否会被那些人捉了去,之后再送往精神病院。铭昌起身结了帐,拉起醉汹汹的张魏,搀着他走出吧厅。
回去的路上张魏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一路堵车,的士时停时走,俩人在车后座上摇摇晃晃。铭昌腾出左手扶着他,犹如怀抱着一只花瓶,生怕一不留神摔碎了。
回到居住小区,铭昌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张魏拾阶而上。
到门口,铭昌费力地摸出一串钥匙打开门将张魏搀进去重重地放在床边。张魏突然甩手搭在铭昌的肩上。
铭昌放下他的手说:
“你睡了吧,喝了不少酒,早点休息,好了就不难受了。”
“怎么,你以为我喝醉了吗?我——告诉你,真正醉了的人偏说自己没醉,没醉的人说自己醉了。我没醉,知道吗我没醉!你现在就说……”张魏满嘴的酒气,双目紧闭。
铭昌感觉有点累,随口说:“得,这回你真的醉了。”
“我?我能喝醉?你莫不是说胡话吧?”张魏挥动着臂膀大叫着。
“你也该醒醒了,我若喝醉了你还能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赶明儿想想怎样找莲子吧。我已是无能为力,你看怎么找莲子呢……” 铭昌说。
张魏心里似乎有点儿明白,他再也没有多说话,栽倒在床上便睡去了。
大概到了后半夜,铭昌隐隐约约听见“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铭昌起身揉揉眼睛一看,原来是张魏在桌边正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喝着凉开水。
“我说你干吗呢?” 铭昌轻声问他。
张魏提着水缸说:“我只感到口渴,喝点水,你睡吧,我这就好了。”
铭昌说:“真是的,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毛病啊,现在有几点了?”
张魏抬手看了看表说:“凌晨4点吧。”
铭昌说:“得,让你这么一搅和,我也睡不着了,不如咱哥俩说说话儿吧。”
张魏说:“我什么都不想说,我想回家,我想莲子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铭昌惊诧:“嘿!又来了不是,怎么,你这么快就放弃了?”
张魏说:“我不是放弃,你也知道我们已经找了几天了,找不到,也许正如你所说的,她没有来杭州吧,再说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你也没有多少钱,我连累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铭昌说:“说什么呢,我虽然没钱,但这是暂时的,我也会去找工作。”
张魏说:“怎么,你不是专职作家吗?不干了?”
铭昌说:“工资接不上,那些钱又太少,在杭州不够花销,我得找个挣钱差不多的单位干,否则我就在杭州市呆不下去了。”
张魏坐在铭昌身边说:“真没看出来,你还是挺前卫的,我真佩服你。”
铭昌笑笑:“真是惭愧,你佩服我啥呀,我这也是被生活逼的。”
张魏说:“我决定要走了,如果有莲子的消息,烦你们给我说一声。”
铭昌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总之你要保重,想开点儿,如果有事,你就打电话给我。” 张魏点点头。
清晨,一抹新鲜的阳光和着清新的空气,穿过窗口洒在室内的墙镜上,温暖的光泽折射得四壁生辉。铭昌感到有点耀眼,眼睛半睁半闭着打了个舒服的呵欠,然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推醒还在酣睡中的张魏,俩人忙着去漱洗。
铭昌送张魏下楼梯,当头就遇到一男一女,女孩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样子。那男的骂骂咧咧地推着女孩往楼上走。
铭昌仔细一看,自言自语说:“这不是晓圉吗?这是怎么回事。”
张魏突然扑过去拉住那个女孩激动地说:“莲子!你怎么来到了这里,你让我找的好苦啊。”
铭昌心里又是一惊:“莲子?……”
这时候,晓圉怒气冲天地抓住张魏的衣领大吼:“你是谁!你怎么和、和我女、女朋友说话?快滚开!”
张魏掰开他的手也怒斥道:“你这个流氓!你敢欺负我的莲子!”
张魏左手用力一推,晓圉打个趔趄没站稳,双手扒住了楼梯左边的护栏。
晓圉冷笑了几声走到莲子身旁说:“好啊,你变、变得出息了,什么时、时候找了野、野男人……你这个臭、臭婊子!我今儿个算、算是看、看透你了!”
铭昌有点儿不知所措,他突然想起晓圉和张魏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铭昌不敢在往深处想。
“我劝你不要在这里撒野,再这样我就报警了!”张魏大声警告晓圉。
晓圉盯了他一会儿放声大笑:“好啊,你请、请便吧你,报、报警?那你就报、报吧,你去、去报警啊?!”
张魏一时愣住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你以为我不敢吗?你……”
晓圉表情丰富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好怕你哪?我量你也不、不敢……我、我晓圉是吃、吃饭长、长大的,不是吓、吓大的啊!”
晓圉又是一阵大笑。张魏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晓圉又将脸凑到莲子面前对她语气温和地说:“怎、怎么、么样?我的美人儿?这就、就是你相中的如、如意郎君?纯粹一个脓、脓包!”
晓圉最后一句话嗓门儿提得很高。
“呸!”莲子吐了他一脸唾沫,“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骗子!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你还想怎样?他是我的未婚夫,怎么样?这下你该满意了吧?”莲子颤栗着声儿说。
“哦,原来是、是这样……阿哈哈哈……我满、满意,十分的满意,没想到还、还会有人娶、娶你为妻,哎呀呀啧啧啧……今儿个我才、才算是大、大开眼界了,没想到我、我晓圉玩弄了几年的女、女人竟然成、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晓圉瞪着眼狂笑,他掏出手帕擦了脸,然后指着莲子说,“你这样儿的个性还、还和以、以前一样……”
“晓圉,你来这里干吗?” 铭昌上前去拦住他说,“该给你的我都已经给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朋友。”
晓圉好像在打量一位陌生人一样,一双似乎久违目光扫来扫去,将铭昌全身上上下下打量个干干净净。
他几乎是不屑一顾,并且嗤之以鼻:“啧,你也出来凑、凑热闹啦?铭昌,咱俩还没、没有到这份儿上吧?怎么,他们也是你的朋友?如果真是你的朋、朋友,那我就给、给你个面子放了这个臭婊子和这位嫖、嫖客,到北京后别、别人问起你,我也好对他们说呀,你说呢?好歹咱俩也是同、同事一场,我怎么能重色轻、轻友呢?”
“喂、喂、喂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嫖客?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呢?我警告你!”张魏推搡着他说。
晓圉摸着自己的下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这里没、没你说话的份儿,走开!”
“随你怎么去说吧,不要拿这些话来威胁我,我告诉你,我不怕!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别乱来啊,否则就别怪我。” 铭昌说。
晓圉冷笑着望着铭昌,他点头说了声 “咱、咱们走着瞧!”,然后扬长而去……
铭昌对晓圉的变化深感震惊,在他一系列的作为中铭昌终于发现晓圉已不再是以前的晓圉了。铭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铭昌也为这次事件而感到吃惊,铭昌怎么也无法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他们太突然了,让铭昌一时还无法接受。同样,铭昌也同情晓圉在爱情上的失意,也佩服莲子在红尘之路上能断然回头;更敬慕张魏对待爱情是那么执著,对一个红尘之中的女子爱的又是那么深沉。看到两位友人重归于好,铭昌心里也轻松多了。
铭昌对张魏说:“好了,人都找到了,你们先去我那里休息吧,我出去待几天。”
张魏说:“那怎么行?我们明天就得返回去了,你知道我是请假出来的。”
铭昌笑笑说:“随便你们吧,走的时候告我一声就好了。”说完,他对着张魏点点头就走了。
回到铭昌的公寓,张魏关上房门便迫不及待地问莲子:
“你为什么要来杭州?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家出走?我做过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吗?”莲子低头不语。
张魏很着急地握着她的手说:“莲子,你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呢!”
莲子叹息一声说:“我只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你没有惹我生气。”
张魏很着急地说:“既然我没有惹你,你出来走走也该告诉我一声,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一个人来这里呢?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吗?”
莲子说:“我知道,如果我能告诉你,那么我也就不会一个人走了。”
张魏说:“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
莲子摇摇头苦笑一下:“你觉得光彩吗?你心里不痛苦吗?”
张魏纳闷:“我做过什么不光彩的事吗?我痛苦什么?”
莲子说:“我的事你们的同事都知道了,何况在河口也闹得沸沸扬扬。我知道你的脸上挂不住,你只不过是忍着罢了。”
张魏急忙说:“你多疑了,我并没有听到什么,我也没有那么些感觉,我离不开你,你知道吗?”
莲子说:“可是我有感觉,这就是我要离开你的原因。”
张魏想了想然后咬咬牙说:“要么这样,你不喜欢那个地方我们可以离开那里,算了,我还是打报告回报社吧,离开了河口,不管我们在哪里都是一个新天地,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我们就可以安静地生活了。”
莲子说:“那样好吗?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张魏说:“咳!我都在河口待了两年了,也该回报社了。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莲子说:“好吧,其实我心里也很难过……”说着靠在他肩膀上哭了起来。
张魏轻轻地拍着她的头说:“没事了,我们明天就回河口,很快就去省城。”莲子抽泣着点点头。
临走时,莲子很有礼貌地向铭昌道谢,张魏也说了不少感激铭昌的话。
铭昌说:“什么都别说了,看到你们好了,我都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往后你们就彼此珍惜这份儿来之不易的感情吧,愿你们互相珍爱,直到永远。”
张魏说:“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
铭昌笑着对他们说:“这是什么话,我这不是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