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依然去上学,锴君走了,而寂静的校园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放学后,铭昌和瑾红依然去操场的绿茵地,瑾红说她喜欢这里的黄昏,因为这个时候有好多校园恋人在这里歇息,可以听到红色的六弦琴流露出的美妙音乐,还有让人沉醉的校园民谣。
他常陪她一起来,可是他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如果她需要这样的景致与气氛,他从不改变她的喜好。尽管他一直顺应她,关爱她,体贴她,以致她总对他说“你对我真好”,但他和她的喜好以及对环境心态的感知多少有点儿差异、隔阂。就像她喜欢太阳,而他喜欢月亮;他喜欢黎明,她却喜欢黄昏一样。
铭昌说:“我是我,一个木头一样的我。”
瑾红说:“我一直担心爸爸的话会刺痛你,那天确实不好意思,你没想到我爸爸是那样的吧。”
铭昌说:“原以为大人反对我们来往仅仅是怕影响我们的学习,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原因。”
瑾红惊诧地问:“怎么,你的父母亲也反对吗?”
铭昌说:“是的,他们之间像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不知道。”
瑾红立即紧张地问我:“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是不是就听你父母亲的话而不跟我来往了?”
铭昌说:“你呢?”
瑾红说:“我才不听,我有我的主见。”
他说:“我也是,我们永远也不……”
瑾红突然捂住他的嘴唇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留到以后再说吧。”瑾红羞答答靠在他的怀里,深情脉脉地凝视着他。
铭昌说:“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清楚呢”。
瑾红说:“我知道一些。”
铭昌左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你知道什么?”
瑾红若有所思地说:“我听妈妈说过,我爸年轻的时候和爱新大叔是同学,后来他们同为L省一个地名叫‘河口’的知青,同样都喜欢的是赫舍里﹒凤美阿姨。当时赫舍里﹒凤美阿姨是北京某歌舞团的演员,也许是天意,歌舞团恰恰就去下乡演出,而且就来到他们所在的农场。
赫舍里﹒凤美阿姨的出现让他们魂不守舍,他们都在暗恋着她。因为爱新大叔知书达理,视野开阔,赫舍里﹒凤美阿姨还是比较喜欢他,还跟他有过一段罗漫蒂克式的爱情,我爸知道后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谁知,爱新大叔后来被北京某大学调走,专门从事历史文化的研究,还被委派到英国留学深造,这一去就是好几年。赫舍里﹒凤美阿姨很失望,在她孤独和困难时,我爸就去安慰她、帮助她,最后我爸向她求婚,赫舍里﹒凤美阿姨勉强答应了。
正当他们要决定拜堂成亲时,爱新大叔出现了,之后,赫舍里﹒凤美阿姨再也不愿嫁给我爸了,因为赫舍里﹒凤美阿姨和爱新大叔原来有过私盟,她一直都在等着爱新大叔,只是爱新大叔出国留学后几年没有回来,有传闻说爱新大叔所在的那所英国某大学失火,爱新大叔也被葬身火海,大家都说他已经死了。赫舍里﹒凤美阿姨信以为真,接着便是悲痛绝望。
五年之后,没想到爱新大叔回来了,最后他们在北京结婚。而我爸却因此痛苦不堪,经常喝酒。也就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另一位女人出现在他面前,也就是我的母亲。”
铭昌说:“那我怎么没见过你的母亲呢?”
瑾红叹了口气说:“这也许就是她所受的创伤造成的吧,她很少和外界有连系,一般是不出家门的,这就是你见不到我母亲的原因。我的母亲也是当年那批下河口的知青之一,听我的父亲说,我母亲叫佟佳﹒姝覃,她原本是有丈夫的女人,在一次特殊的事件中,她和丈夫失散了,再也没有相遇过,当时,她的丈夫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后来听说她的丈夫可能是死了,孩子也可能跟着遇难了,但谁也没见着,也许是,也许不是吧,只是当时他们的猜测罢了。
最终我父亲和这个不幸的女人结婚了。但是他没有忘记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他憎恨爱新大叔从他身边抢走了赫舍里﹒凤美阿姨,直到现在他还说要和爱新家势不两立,永不来往呢。”
铭昌听了后忍竣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瑾红不好意思地捶捶他的背说:“你傻笑什么呀?”
“简直太可笑了,纯粹的野史外传,这么惊天动地、感人肺腑的浪漫爱情,我也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妈会给你讲这些吗?” 铭昌笑着疑惑地问。
“你不相信是怎么着?” 瑾红目光盯梢在草坪上很忧伤地说:“其实我妈妈也很痛苦,她嫁给了一个并不爱她的人。妈妈不善于言谈,她很善良,有那么本份,而且在家里任劳任怨,爸爸脾气很坏,每天都喝酒,喝醉了就打妈妈,她却连一点声儿都不出,任他打,任他骂,我也怕爸爸,有时侯他也会打我。但妈妈很疼我,她总是护着我。”
铭昌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怎么我家和你家能扯上这关系,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瑾红慢吞吞地说:“就像我刚开始听妈妈说一样,我哭了整整一夜。爸爸打那天看到你以后就告我,以后不许我和你来往,否则他会打死我。我不明白,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为何要我们去收底儿,这也太不公平了。”
铭昌说:“有什么恩恩怨怨呢?不就是你爸没娶到我妈而在痛恨自己,也很自卑,他想报复是吗?真是可笑,事过境迁,多少年了,我们都长大了,他还计较这些事儿?有时侯我都感到他们很无聊。”
瑾红叹息着说:“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更让我爸爸痛恨的是,我的母亲当年和她的前夫失散后曾得到过爱新大叔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为了感恩爱新大叔,曾有意要跟爱新大叔,谁知爱新大叔看不上她,她还为爱新大叔自杀过……”
“真有这样的事儿?愈来愈离奇了,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铭昌惊奇地问道。
瑾红说:“如果没有,我凭什么这样说我的父母亲?你以为我在编故事给你听吗?”
“照你这么说,我父亲他……啊?哈……”铭昌又笑出声来。
瑾红似笑非笑地咬咬嘴唇,她说:“怎么,你自豪了?满足了?高兴了?”
铭昌忍不住又笑了:“真的太可笑了,你父母亲真有点可爱……”瑾红忽然站起身瞪眼立眉地盯着铭昌,脸色很难看,见她这样,铭昌忙起身收敛笑容,佯装严肃地对她说:“不过的确也令人同情,真的。”
瑾红一言不发不依不饶地甩手就走,铭昌随在她身后,说尽了好话赔尽了礼,她依旧不理我。
铭昌说:“确实很可笑,换成你,你也会和我一样感到可笑的……”
“那你去笑吧!笑够了也就不笑了。”瑾红很生气地毅然迈着步子走了。
铭昌尴尬地伫立在操场上,默默注视她远去的背影,无法说清自己的感觉,忧郁一如掠过枝头的风,丝丝缕缕,不知缘于何处。独自坐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