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悠,犹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过了五年。
徐无疾也从当初的八岁孩童长成了十三岁的青年,他五年如一日一般,白天上午里给随王十二上山打柴,下河捕鱼,面目略显黝黑,身体倒也练的结实了起来,再也不像先前那般孱弱。下午则和刘石榴学习写字,依然是一天三个字,算来已经整整认识五千个字了,到了后面基本上刘石榴教授不了,他便自己找了几本书向萧伊尹请教。
而萧伊尹更是个头猛窜,已经从一女童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杏脸桃腮,修身长立,颇似她姑姑那般,言笑间更显美丽动人。自从有了徐无疾兄妹陪伴之后,她性格更是开朗了许多,也乐意教授徐无疾兄妹识字;而那个神秘白衣女子,也就是萧伊尹的姑姑,自从见过一面之后,便是再也没有见过,反而红七娘倒是见过几次。
至于小女孩徐无忧,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还是如先前一般,肉嘟嘟的一团,很是可爱,年纪长到了十岁,言语也是跟了上来,但个头就是不见涨,徐无忧不由得一阵心急,多次央求着王十二、刘石榴找郎中看看,但郎中把脉却说小女孩身体健康,并无任何大碍。
在几次求医无果之后,眼见得妹妹还是如此小巧可人,活蹦乱跳的,只是在生人面前害羞不已,徐无疾便放下心来,待过几年再说!
至于王十二,这几年也是拼命地打柴捕鱼挣钱,要为娶刘石榴做准备,那干劲热火朝天,直把徐无疾累的要死要活,在多次找酒鬼解前辈指点后,便带着徐无疾到山上打猎,几番下来,徐无疾倒是和酒鬼混了个熟。
这天,徐无疾如同往常一般,天还没蒙蒙亮就起了床,来到院子前面,将一把中等偏大的斧子别在腰间,至于那把小斧子,已经用不上了,倒是被萧伊尹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弄成一铁玩偶扔给徐无忧玩去了。
等待了一会,还不见王十二过来,徐无疾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似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果然,不到片刻,刘石榴从门外走了过来,略带憔悴的咽道:“无疾,今日你自己去砍柴火把。你王大哥,他、他家里发生了一些事!”
徐无疾闻一惊,他已经将王十二当做了自己的大哥一般,听得石榴如此说道,不由得追问道:“石榴姐,王大哥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刘石榴踯躅片刻,想到徐无疾也不是外人,她心中已经将他当做自己弟弟,平日里也是如同手足对他,看着已经长到自己脖颈高处的少年,她感叹一声,说道:
“疾儿,你王大哥的爹爹,也就是伯父,如今年事已高,怕是不久于人世了。而我……”
听得刘石榴略带伤感的话语,徐无疾也是想了起来,王大哥的爹爹不就是在五年前花魁夜为自己打抱不平的那个老者么,没想到此刻却要……
他不禁感到生死无常。
“疾儿,如今你也长大了,再过得几个月便是五年一任的花魁夜了,柴火用销可能要加大了,如今十二哥不在,你只能一个人前去,好好小心一番,莫要累到了自己。”
刘石榴话还未说完,语已哽咽,片刻后眼圈一红,便拿着手帕冲进了房子。
徐无疾头一次遇到哭泣的刘石榴,看着她如此伤心的模样,他却无能为力,不由得一阵懊恼!
“无忧,你可知道么?”
一声清冽的少女声传来。
徐无疾一转头,果然是陪伴自己度过童年的师姐——萧伊尹。
此刻她全身红衣红袍,望着那美丽动人的脸庞,他开口问道:“师姐,知道什么?”
“哎,说来是这样的,我听得姑姑说道,十二大哥的爹爹前几个月便向石榴姐询问过生辰八字,待得石榴姐答应后,商议就要在今年年底出婚了,没想到……恐怕他是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徐无疾闻言一呆,醒悟过来:“那如此说来,他们的婚事今年办不了了?”
萧伊尹美目一撇,说道:“呆子,你不想想,王大哥是个孝子,怎么会大丧之后婚娶,而石榴姐也是性情中人,早已把王大哥的爹爹当做自己的爹爹,又是自己的公公,他去世,不仅婚事没了个长辈见证,恐怕更多得是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方才她去自己房里偷偷哭泣去了。”
徐无疾一拍脑门:“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
“你是个男儿,快些想想办法,帮助他们!”
徐无疾望着萧伊尹如此盼切的颜色,没来由的一阵心里苦,他一筹莫展,又如何想到办法帮助他人,只得到:“师姐,容我想想,今天中午便回复你,可好?”
萧伊尹知道他今天还要上山打柴火,也不做强求,道:“那好吧,如今十二哥不在,我陪你去山上一起打柴如何?”
徐无疾刚摇头要出言制止。
萧伊尹已然说道:“呆子,你如今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打不完柴怕是要让石榴姐难做事,我反正闲来无事,就跟你一起去了,也好有个照应,总比你一人强。说来也算是间接地帮了王大哥,你懂么?”
徐无疾这五年来还从未在言语上赢过这个师姐,又说不出什么理由反驳,只得点了点头,向着西房一看。
萧伊尹会意:“无忧还像以前一样嗜睡,此刻还在梦中呢,你若不想打扰她,咱们就小声的离开就是。”
徐无疾没想到萧伊尹想的如此周到,也不在阻止,呼喝了一声。
便见“汪汪汪”的声音从柴火堆中响起,一个高大的白影猛然窜起,摇头晃尾的奔向两人。
正是小白!
如他们一般,小白也在众人的照料下成长开来,通神雪白,生的又高又大,威风凛凛。
当下两人一狗顺着山雾未开之时便出发,来到徐无疾熟悉的后山之上。
……
……
徐无疾这五年下来对后山不说了如指掌,倒也十分熟悉,当下带着萧伊尹和小白左拐右拐来到一片山坡上,如同五年前一样,他找到当初了个小坡,哪里依稀黄叶枯木一片,这里的柴火也好砍一些,甚至连同山风吹来引起的黄涛波浪也如五年前一样。
只不过,众人都长大了而已。
“师姐,你用什么砍柴啊?”
徐无疾望着一身红衣的萧伊尹不由得发呆,方才上山的时候只顾得和师姐说话,全然忘记带把斧子给师姐了。
“呵呵呵”
萧伊尹笑颜如花,不慌不忙的从腰间一抽,正是那把绿色小剑:“师弟,你莫要以为我没砍过柴火,就不会砍了。”
徐无疾倒是没见过萧伊尹驾剑飞行的模样,他多以为这是女儿家防身所用,也不多说,便如五年前一般,交代了砍柴火的一些事宜之后,便将这些容易砍的树木交给了萧伊尹,顺带留下小白,自己独自向山上走去。
“师姐,你要遇到什么危险,便长啸呼唤,或让小白吠叫,我就会跑过来救你!”
“哈哈,无疾,你莫要说大话,怕多是我来救你,你也一样,多加小心,我们快一些砍柴,早点出去,中午计较一番,看看如何能帮助王大哥和石榴姐。”
“恩。”
告别过后,他也不作多想,脑里面一面向着如何帮助王十二,一面顺着青色就往里面走,因为那种树木说来质地结实,很是耐烧。
徐无疾走了一会儿之后,便来到一岩石地,但见此处密林森森,不可见日,外围便是一些砍做柴火的上好樟木,颇为多,而且适中,他立马停了下来,就要在此刻砍伐。
他反手抽出腰间斧子,便熟练在空中画个圈,换到了右手上。
“嘭嘭嘭”
山间一阵斧响,回荡在密林上,却不见一直飞鸟惊起,徐无疾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往常还未进入山林,便有鸟鸣声声,不绝于耳,今天倒是显得有些安静了。
他也不做多想,依然蹲开双腿,猛力的砍了起来。
“嘭嘭嘭”
……
……
大约看了砍了两个时辰左右。
“哗”的一声响。
又是一根樟木应声而倒。
徐无疾猛地吐了一口浊气,化作一团团白雾,片刻后消散开来。
“呼”
徐无疾用衣衫擦去自己脑边的热汗,放下斧子,坐在樟木上歇息一二,他数了数砍倒的樟木,还不错,比昨日多了两根。
再加上师姐那边的,再砍个小半个时辰,说来就可以下山了。
他心中如此想到,还要计较着如何想法子帮助王十二,便忍不住要去看看师姐那边,一来确认情况,二来两人合计也比独自一人好。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终于休息好之后,他便从樟木上站起,拿起斧子,就要离开,却突然觉得上方高大树木处叶子“哗哗”作响,随后又“嘶嘶”声传来,头顶上忽然一暗!
又是这种感觉!
徐无疾以前经历过,就如同五年前祠堂庙内一般——他被饿狼盯住的情形是一模一样!
不过这次发寒的不是身体,而是脑门。
他相信这是身体发出的一种巨大危险信号,或者说是一种直觉,便如同五年前一般!
徐无疾再次没来由的感到恐惧,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透过林间洒下来阳光,有些刺眼,星星点点,隐约不清。
那是一颗高大的桦树,这五年徐无疾倒也不是一事无成,起码他跟随着王十二认识了不少树木,这颗正是他认识的其中一种。
几人合抱的树干蜿蜒树干冲天而起,到了中间处便是分了两叉,即使如此,那一叉也比许多大数目粗的多,越往上,树杈越多,到了树尾,已经化作了成千小万个小叉,亿万黄叶坠掉在小枝上,阳光透过树叶,便照在这个十三岁少年的脸上。
此刻,他的脸汗水早已浸透,那是一中发自内心的恐惧,如同五年前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至于少年呆呆的站在那儿都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