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刚才他暗中强拉雨丫儿坐到自己身旁,她就没有坦然过,微低着头如坐针毡。她的谨慎、平和让华阳又怜爱,又无奈。她从不肯轻易透露心思,近来更是以侍婢自居,个中缘由谢华阳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明了雨丫儿不肯靠他太近,尽管她的心里是那么地在乎他。在游园时的那个小碑亭里她认定他必死无疑时眼中心碎至极的死灰不都说明了一切?看到他安然无恙时的喜极而泣,仿佛用尽了一世的力气牵住他的手,在那个时刻他读懂了她生死相随的决心,只是她却不肯拥入为她敞开的怀抱中。那日他们一直牵着手久久不曾放开,那****初尝了与她携手的甜蜜。只是竖日清晨,她又回到了云淡风轻的伪装中。难道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她才肯放弃那个壁垒的伪装?平日里为何却像是两条不曾有过交汇的溪流循着自己的轨迹奔向远方,虽蜿蜒相伴,却不肯多看对方一眼?他与她之间原本是很近的,却因为那个壁垒变得很远很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建起那样一个壁垒,把他和她隔开,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里面的不肯出来,外面的进不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忍心把那个壁垒越砌越高。雨丫儿的心意如他,想来算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了。华阳不由得轻叹一声,感觉一道目光正肆无忌惮地投向雨丫儿,转头扫视过去,裘二少恍然大悟的探索目光被谢华阳硬生生逼视回去。
华阳哪里知道,正是临行前夕后花园中雨丫儿偶然所遇注定她不得不将自己的心思深深埋葬,将华阳哥哥视为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天边繁星。临行前一天莹玉为两个哥哥跑前跑后,直到入睡前才发现耳朵上心爱的蝶恋花珍珠耳环只剩下了一只。这可把莹玉心疼坏了,急忙忙带着丫环四处找寻,雨丫儿也帮忙跑去后花园寻找。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让雨丫儿停下了找寻闪在一旁。夜已经深了,雨丫儿尽量不发出一顶点儿声响,以免惊吓到来人。
“老爷,看华阳这孩子似乎对雨丫儿挺有心的呢!”远处飘来谢母的声音。
“雨丫儿是个好姑娘,只是华阳怎么可以娶这样一个毫无家世的女子为妻啊。”谢父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不满。“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既然如此,那就赶快给雨丫儿订下一门亲事,免得徒增是非。”
谢母温润的声音在雨丫儿听来像是一脚跌进千年冰窖,僵直在原地半天都不得动弹,将能随行华阳哥哥的喜悦击了个粉碎。从华阳哥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后,谢家上上下下对她都很友善,谢父谢母可怜她身世惨淡更对她关爱备至,这一切让她感恩不尽,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敬爱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然而,她始终是一个飘零的孤女。谢父谢母有权利让自己的儿子择良而娶,天下哪位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飞黄腾达,富贵显赫。他们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雨丫儿的心渐渐地感觉不到痛疼,只感觉到一丝丝液体从她心底缓缓流出,不休不止。她深深知道感恩不是挂在嘴上,而是刻于心中。抬头望向浩瀚的夜空,繁星点点,那一颗又大又亮的想必就是华阳哥哥吧,是她伸手不可及的。她不能让谢父谢母为难,更不能置华阳于不孝。
往事历历在目,虽然如今身在杭州,心却不能因此而解除禁锢,她知道没有了禁锢的保护只会让它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