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事实上,段攸希「妖孽」之名远播,大家真的不用对其表现太感意外。演武台附近,正在观劫的东帝便一贯神色自如,未几还向身旁的女儿轻声传音,问起其看法:「闺女,你怎么看?都说劫影有着跟本尊对等的战力,因此旗鼓相当,极难消灭。但,为何衍空斗得这么吃力,段攸希却能轻易将人家打发掉?」
很奇怪。帝女温雨荷素来见解独到,但此时却笑而不语,没有作声,要及至父皇再三相逗,她才终于道出了真正想法。
「说说姓段的吧。我认为劫影可复制的只是力量,至于心境,它却万万学不来……」温雨荷凝视劫象,沉吟了片刻,才继续柔声道:「一将倾城,讲究的是『净心』,净化敌人的心,而段攸希的心境本身又那么超脱,那么平静,一如止水,根本没法被进一步感化;换句话说,他能完全免疫于自己的一将倾城。但劫影却不一样,它虽然力量同样强绝,心境上却远远不如本尊般平静,所以当场域一出现……便随之高下立见了;劫光段攸希心有杂念,完全抵不住净世伟力,结果就难免一败涂地。」
「嗯……」东帝海光展颜一笑,状甚满意,看来温雨荷虽不曾修武,悟性却甚极高,甚至比帝君还高,实属难能可贵。
同时间,这番对答也令她对斩道之事产生兴趣,竟不禁眸泛奇光,追问起东帝:「父皇,不如你也说说当日是如何斩道的?也有遇到同样恐怖的天劫吗?」
这一回,东帝却没立即回应,反而缓缓抬头,仰视着上空,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正在勉力回忆那些无数无数年前的古老片段。
「当然有。欲成图腾,必先遇劫,你父皇自然不例外。」东帝告诉女儿,他是在十二万年前登九的,那时大破灭战役还没发生,仙界也未实施「九禁令」,因此所有八阶修者只要下定决心,随时俱可斩道。还记得,当年他的神识海里也曾有这么一个稻草人,只需果断劈碎它便能登九,但很可惜,那时的东帝犹豫不决,结果一拖便三千年,这才终于鼓起勇气,手起剑落……
稻草人马上散架,之后,天劫便出现了。
「轰隆-」
东帝表示,这一劫乃避无可避,谁想登九便都得渡;但,由于十二万年前灵气比较充裕,加上自己的潜质或许不如段攸希,因此当时所触发的劫象……也远远没今天般凶险。
「父皇敢说,段攸希今日所渡之劫,至少要比我当年的难渡十倍!不过这小辈却的确是人才啊,当年父皇用了足足三天三夜才能击退劫影,他却只需半个时辰,可真逆天……」东帝海光忆及旧事,心有馀悸,亦自叹不如。
说着说着,他又忽然转脸看向温雨荷,扫了扫其秀发,再诡异一笑,有些不怀好意的说:「嘿嘿,闺女,不如将你嫁给他……如何?纵观青年一代,大概没有比段攸希更优秀的才俊了,唯有他,才配得起我宝贝女儿啊!」
温雨荷当即一肘撞开东帝,娇嗔道:「噫,父皇你为老不尊!我不要,就是不要,这家伙哪儿算优秀?」
「呃,你既然看段攸希不上眼,那就只能嫁衍空了。但衍空虽然也算天纵奇才,却终究是个老头儿啊。依父皇看,你还是选嫁这姓段的才俊吧。」
「噫。」温雨荷明显不服,抿着嘴,再一次将东帝推开,冷冷的道:「段攸希哪算是青年第一,至少从总选的表现来看,他已经不是。」
「段攸希刚才几乎横扫全场,连幻真之镜也赢不到他一招半式。他不算青年第一,谁才算是?」东帝一阵挑眉。
「父皇,段攸希方才曾败给夜天,难道你忘了?」
「我当然没忘记,段攸希开始时确曾先失两分,但那是为了试探夜天虚实,故意丢的;其后,他只要一掌握形势,便不是马上连追三分,翻盘了吗?」
这一刻,东帝虽则言之凿凿,却明显说服不了灵慧的温雨荷。这名帝女心思细密,清楚记得段丶夜两人曾在东津初选时交过手,并非首战,故此段攸希根本不必试招「打听虚实」,更不必刻意先输两分。
「最后那三分,夜天是故意输的。」东帝身畔,温雨荷脸色一凝,噘着嘴,语带嘲讽的道:「哼,夜天之败,并非因没本事,而是因他心里明白,你们这些老前辈不希望看到他赢。还好他有这个觉悟,否则父皇还得费神怎样改赛果呐。」
无语……
话分两头。就在他们父女俩交流期间,云端之上,檀香圣君原来也正看着三人斩道丶渡劫;这些年轻人触发出的恐怖劫象,竟令他心有感触,不能自已。
「轰隆-」
此时此刻,他其实并没引指抚琴,但不知因何,五条弦线却竟能跟随天雷之节奏,自主跃动起来,谱出一曲雄浑壮阔丶震撼人心的乐章。这是一篇天劫之曲,调子激昂澎湃,扣人心弦,一经起始,也完完全全凌驾了灰琴原本那深沉丶压抑的主旋律!
檀香圣君见状,顷间竟脸色一沉,自语了起来:「混帐,连我自己的琴,自己的歌也不能自主吗?呸,本尊讨厌上天,讨厌法则,讨厌别人主宰我的命运。总有一日,天地法则必须由我来定!」
由此可见,这首雄浑激昂的新曲肯定非其本意,然而他也不敢真的违逆「天意」,强行改奏心仪乐章;没办法,毕竟现在决非叫板大道法则的合适时机,他宁愿隐忍,暂且咽下这口气。
「哼……」
此情此境,却被其侍从阿箫捕捉到了,她瞥见檀香圣君忍气吞声,跟其素常作风大相径庭,便不禁奇问道:「圣君,他们的劫象虽然恐怖,但跟你当年斩道时相比又如何?圣君向来逆世修真,逆天而为,相信你的天劫只会更重,不会更轻……」
谁知事实却完全相反。檀香圣君竟说,自己这辈子是从没真正的渡过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