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血总比水好喝。」夜天说罢,便立刻并指一引,从老血妖手中取来血杯,再轻轻一闻,裡面果然盛满狼血。但接着下来,他却没真的大口大口喝,狼吞虎嚥;一如往常,夜天举止出格,但见他伸出食指,就只蘸了一小滴而已。
「嘘,今晚无故得跟你大打出手,真扫兴!在下没心情赏血了,不过你给的狼血我若碰也不碰,又好像太不赏脸,那好,就喝一滴。」
很无言,这小子言行乖张,哪怕比血种籽更难捉摸;犹幸老血妖被封印过万年后,什么都看化、看开了,不再凡事计较,不然还真会一脚踹飞夜天……
「再见!」也在此时,夜天收回血剑,舔了舔指头后,便勐然腾跃而起,飞升到瞭望台上,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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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夜天已恶斗了一个时辰,期间虽然没惊动其他人,却仍令他身心俱疲;之前他还担心会整夜失眠哩,但现在相信一躺下来,不用片刻,就会被周公召唤而去,造起春秋大梦了。
还好,夜天累归累,离洞前总算没忘记一件要事:要「登出」,即重新封印斩魔窟。老实说,他拜师还不到半个月,这番叮嘱却已听过不下三十遍;长老们重覆又重覆,唸叨完又唸叨,可见有多担心终有一天……会有弟子忘记封印,释出凶兽,从而酿成大祸。
说回夜天。他个性反叛,不爱守规矩,有时你将规矩定得越严,他就越反感。再加上夜天一向不爽圣地,结果离洞时,心裡还真的有刹那冲动:暗想反正没有人会知道是我干的,那就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忘记」登出,全释凶兽,再坐等看好戏,看你们手忙脚乱!
幸好,这缕邪念一闪而没,最终并没有化为行动。他及时悬崖勒马,完全是因为以下这四个字:「大局为重」;七个字:「小不忍则乱大谋」。
别乱来!连哀谣也警告夜天,这恶作剧风险不低,一旦被查出祸首是他,届时不仅必遭重罚,师尊们还可能会褫夺其出赛资格,因小失大!若为一时贪玩而斩不成道,见不成小仙子,那绝对不值得!
「不要闹事!」还好,夜天总算在最后关头冷静下来,自我剋制,没有生出乱子。好吧,大局为重,不玩了,然而他还是略有不甘,不禁轻叹了一声,自语道:「唉,还是东津会武要紧,还是小仙子要紧,也别忘了,我仍未帮金头髮报蓬莱族的仇呢!圣地虽然讨厌,却不值得为它误了大事……」
对,小不忍则乱大谋,虽然扫兴,却别无选择。就这样,夜天纵然再不情不愿,离洞前,也还是按指引乖乖点按晶石登出,将封印重新激活,防止凶兽越狱。
「叮叮–」
至此夜天仍未知道,这次悬崖勒马……其实正正救了他一命,助他避过一劫。事实上,他本以为自己的恶作剧可神不知,鬼不觉,别人不会查出「忘记登出」的是他,谁知却不然。
幸好有登出。他伸指一点后,才勐然察觉:这块蓝晶石内原来闪现着一张「登记名单」;同时,由于它能鉴辨指纹,故此夜天方才进洞登记(即解除封印)时,其实已将自己名字铭刻在上!
第五、商亦彤。
第四、万啸天。
第三、蓝雀。
第二、孔雀。
第一、夜天。
擦,不按不知,原来晶石会将进入魔窟的人,依先后次序,逐一记录下来的;这一刻,夜天作为最后使用者,其名字便正出现在名单首位,非常显眼!
「哇,还好没擦擦屁股就跑掉;有名单为凭,谁进窟后忘记登出,皆一目了然!幸好有登出,不然凶兽大暴走时师尊们一查起来,一看名单,就马上知道是我干的了……」
霎时间,夜天捏一把汗,也暗暗庆幸,原来晶石有进洞记录,幸好他没闹事,不然明天一定死得不明不白!
与此同时,他的态度也呈现出一百八十度的逆转,适才还对登出程序予以轻视,爱理不理,现时却摇摆到另一极端,变得煞有戒事,甚至有点神经紧张!当封印补完后,他因害怕出事故,还小心谨慎,从上到下接连扫了不止十遍,确保它滴水不漏,这才肯安心离去……
噢不,夜天其后仍放心不下,总觉得有遗漏,于是又去而复返,回来再作反覆检查;就这样,他来来回回,一共往返了不下五、六次,将封印扫完再扫,真的有点杯弓蛇影,别人不知实情,还会以为他已患上精神焦虑症呢。
「嘘,我已经前后检查过超过十遍,确保连一隻蚂蚁都爬不出去,尽人事了。即使封印最后不知为何崩了,导致魔兽越狱,四处咬人,也不是我的责任,不能怪我!」夜天腹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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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天拂尘远去,返回卧室后,斩魔窟本应慢慢回归沉寂。但,这晚后山却看来格外热闹,将近拂晓,洞外居然又再现人影,似乎有人夜探。
是白雀长老,只见她行色匆匆,转眼便没入了洞窟中。
别误会,长老并非来干什么不能见光的事,她也不是来打怪,不是来练级,更不是来喝血的。老实说,白雀身为南斗长老,地位崇高,纵要夜行也犯不着(像夜天般)鬼鬼崇崇,怕被盘问;她此时行色匆匆,其实是因明天一清早,南斗弟子就会集体下山,前往皇城出席「东津会武」了,因此有很多事前准备功夫,很多杂务要办,白雀手上的清单比黄河还长,整晚都忙得不可开交,压根儿没机会稍眠。
清单上其中一项要事,就是检查斩魔窟的封印力量。
没办法,须知东津会武乃全州盛事,届时全派上下,从圣主、长老到一般门人都会空群而出;那就是说,南斗将变得十室九空,几被捣空,几乎没高人守山。
说实话,当世邪道已灭,而南斗又贵为六大圣地之一,名震全域,底蕴深厚,兼山上法阵处处,根本不用怕被外敌乘虚而入。长老们顾虑的,反而是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