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荷听了,脸色竟微微一变,顷间亦接不上话。没办法,她作为帝女,平生所见大概尽是必恭必敬丶唯唯落落的小人丶大监,正因如此,面对像夜天这种个性流痞子,这类神回覆,她确实毫无经验,于是想了许久才懂回应。
「我不喜欢修道者。你们这些人要成名,靠的是汗水,难道还不是臭男人?臭男人,没资格进来。」温雨荷依旧冰冰冷冷,说话时仿佛不带情感。
「嗯哼?」温泉外,夜天却忽然觉得她很有趣,甚至是可爱。一方面,这位帝女视天下男子为「秽物」,而另一方面,又有着病态般的洁癖,结果两种徵状叠加起来……竟令她不但不让臭男人碰,甚至不让看!真不晓得,当她一旦「不慎」看到男人,尤其是男修士时,会不会要立刻跑去洗眼?!
这一刻,夜天真有点哭笑不得,其后他想了半想,才又再摸鼻神回:「公主,依我看,你一定很讨厌你老爸了;东帝海光,可是全东津最强大的修道者哩!而且,相信你也很讨厌自己,因为修练要流汗……噫,臭!」
说罢,他还马上夸张地捂鼻丶歪嘴,瞬间各种痞态尽现,可谓故态复萌。晕死,刚才还再三自诫必须谨慎,有风度,不得对帝女无礼呢,岂料一旦嘴炮起来,这些便全都抛诸脑后了……
温雨荷却没立刻驱逐夜天,甚至没骂回,而倒是沉吟了一段时间。
静默。
「我不是修道者。」温雨荷忽然轻语。
没错,的确是她说的。所谓语不惊人誓不休,这位帝女一则不说,一开口就必定语出惊人!未几,她眼看夜天满脸疑窦,于是又再次强调,自己真的不曾修练,不会武法,不是修者。
「其实,我觉得修练很无聊,很浪费时间,真不明白,为何你们整天都只顾着修练!坏人都死光了,这世界这么安全,还有必要拼命修练吗?哼,我不屑当修士。」温雨荷冷道。
夜天闻言,眼珠却瞪得快要突出来了。什么,坏人死光了,世界很安全,温帝女是在说笑吗?夜天应该笑她天真,还是笑她在温室里长大,不谙世情,不懂民间疾苦,不知世途险恶?
但不管怎样说,夜天还是大笑起来了,当下笑断肠子,笑得前仰后合,动作夸张,已经完全失态。温雨荷见状也立刻蹙眉,面露愠色,若换成平时,就一定会马上叫人驱逐夜天……
但,或许这位小伙实在太另类了,可谓平生未见,竟能令千金小姐心生好奇,决定暂不送客,姑且再观察他一会儿。
「你为什么笑?」
「因为在下是有礼貌的人,所以就笑。」夜天耸肩。
「有礼?怎么我看不出?!」温雨荷蹙眉,像她这种冰美人轻嗔薄怒,绝对是另有一番风韵。
「呵呵……」温泉外,夜天摸摸鼻子,再次似笑非笑的应道:「小姐,你刚才指出『世界很安全』,『修练没必要』,难道不是在说笑吗?你既然在说冷笑话,那小弟为表礼貌,当然得笑啊。我笑得越大声,就代表越佩服丶欣赏你的幽默感啊!」
温雨荷嘿然,她明显不笨,很快已意识到夜天是在嘲讽自己。同时,夜天却担心对方理解上有偏差,误会了自己意思,便随即瞪眼直白:「小姐,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坏人吗?不学一点武法,如何保护自己啊!」
他本来还想说,其实不用到外头找,自己肚子里就有一个坏人(段攸方)呢!不过夜天最后忍口没说,结果温雨荷心里不服,思量了片刻,又决定冷声反驳。
「哼,那是因你们心术不正,心里存有很多歪念,时刻想害人,才会遇到这么坏人。不是有句老话,叫物以类聚吗?至于我,我与世无争,没有人要害我,自然不需要修练习武,终日喊杀喊打,哼。」温雨荷螓首微仰,红唇欲滴,星眸冷冷瞅住夜天。
夜天究极无语。这位小姐还真是离地万丈喔,须知妳的身份是东帝千金,自然没有人敢加害于于妳!但试想想,假如她并非生于帝宫,而是妖域某个小魔窟里打的娃,届时为了生存,每天就得吃人吸血,那还可继续不屑习武,一生当小白吗?
不过这些道理,恐怕是有经历的人才会明白,向一株温室小花解释,却绝对是白费唇舌。
最终,夜天也只能长叹一声,遥望向远方青山,貌似很有深度的说:「其实,小姐妳也是修道者。」
「我不是。」温雨荷真的对「修士」两字非常反感,一听见就会皱眉。
「你是。」夜天再次轻叹,语态平缓,尝试纠正对方:「你是修道者,你擅长召唤术。谁敢动你,你都可立刻召出一个大帝级的打手,将敌人吓跑……不,其实也犯不着召唤他真身,光是召唤其名字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他担心温雨荷会错意,还摸了摸脸讪笑:「呃,我说的打手,是你家老头儿。」
温雨荷当场嘿然。只能说,她生性清冷淡薄,嘴炮绝不是其强项,更绝不会是夜天对手。这一刻,只见其眼神飘离,脸色变了又变,沉吟了许久,才终于冷冷的噘嘴道:「你走。臭男人,这里不欢迎。」
「好,走就走。反正你是泉主,这里你说了算;小姐你偏要说闻到臭味,要踢小弟这香男人出去的话,小的也没办法,呵呵!」夜天一阵耸肩,满脸不在乎,说罢便转身要走。不过……且慢,刚刚顾着斗嘴,都将此行目的给忘了!
没错,他此行来后山,并非来泡温泉,更不是为调侃东津公主的啊。夜天是觉得温泉区仙气氤氲,又隔绝凡尘,跟「一叶岛」之环境相像,才推断萦池会选择在此隐居。不过人呢,小仙子现在在哪儿?
但很遗憾。由于泉主温雨荷厌恶男人,夜天哪怕是无法进去寻人的了。呃,既不能亲自找,就唯有问,于是……他决定冒昧一问,问人家有没有见过萦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