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该结束了。」夜天瞄了瞄地上的辰灭丶枯藤,再看向哀谣,仿佛在暗示:马上,你也会变成跟他们一样,沦为一团血浆,半死不活。
相较两煞,哀谣也显然没那么看得开,因此一见夜天扳弓,变色之馀,也当即板脸呛声:「夜天,我不仅是帝国之主,更是你的母亲;你连母亲都敢杀,疯了吗?」
夜天耸了耸肩,淡然道:「不,孩儿很敬重母亲,从没打算取你性命。现在要杀你的,其实是你的好媳妇才对,哈哈!」
说罢,他更似有所指的虚晃着手中仙弓,嘴角微翘,再冷冷一笑。原来,它就是所谓的「好媳妇」。
「先别射,听我一言。」哀谣见施硬无效,又摆了摆手,逐渐收敛杀机,语气也转趋平缓。接着,她更长长叹了口气,再开口反问:「儿子,我知道你痛恨母亲,觉得我是全世上最狠心,最没人性的娘,对吗?但你有否想过,母亲其实也有苦衷,一直情非得已?!」
「什么?苦衷,情非得已?!」夜天一阵愕然,真怀疑自己是否听错,冷血凶残如哀谣者……也居然敢(想)洗白自己?
太无语了,他不禁瞪眼苦笑,讥讽道:「哦,那真不好意思,原来是儿子不对,一直错怪冤枉了你。当母亲大人一开始想杀我时,我就应切腹自尽,将元神双手奉上,尽孝道,对吗?我活下来,我呼吸,这是大错特错,错错错错错!」
「你先别激动,母亲也是身不由己……总之仙界必须要去,不能不去,才不得已跟你争那件宝物。」哀谣眼神一阵恍惚,未几又再仰天长叹,才缓缓说下去:「你们,可知道哀谣的真正身份?」
「不就是凌月国女皇吗?」夜天不禁侧目,歪着嘴道:「女皇,已可算是全帝国最显贵的头衔,至高无上,权倾天下;你当上女皇还不满足,莫非有什么更霸气丶更无敌的身份,得一直隐瞒着?」
对了,说到这关节……其实哀谣一向身世成谜,她到底是谁?
二十多年前,此女就如流星般横空出世,高冷的身影纵横六合,所向披靡,造就不朽帝业,手握乾坤。哀谣从零开始,到现在名动天下,无人不识,谁听其名都要打颤……但作为宇内第一人,其出身却始终鲜为人知,如迷雾一般,实在匪夷所思!
最终,哀谣还是摇了摇头,轻叹道:「我无疑是女皇,却只是小小人界的一个女皇。人界,在星域中微不足道,即使身至帝王,在诸圣眼也不过是小角色一名;于这片病土称帝,无意义,甚至不值一提,我不稀罕!」
原来,哀谣与「天河五煞」一样,皆为上古遗民。按其所言,她本是仙界某神女的一缕分身,四千年前两界接合,她奉命来执行任务,讵料其后因故拖延,竟不慎错过了归期,自此滞留人间,天人殊途。
这四千年来,遗落的仙人中,有的像老侯般浪迹天涯,有的像辰灭丶枯藤开山立派,建立势力,至于哀谣,则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她选择了沉睡。
对她而言,首要目标其实是「归仙」,跟仙界的神女本尊会合,而并非称霸人间。故此,那时哀谣决定了长期沉睡,而且闭关一睡就是四千年,直至感应到两界行将接合,才重新出世走动,作渡界准备。
但很遗憾,及至她终于醒转,却向辰灭丶枯藤一样,都惊觉自己已大幅崩坏,失落仙阶,无法逆渡域门归仙。最终,由于老侯正是世间硕果仅存的仙,哀谣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儿子,母亲感受到神女在召唤我,不得不离开。二十年前,我错过了那次重要契机,到现在还深深后悔,这回,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把握……」说到这里,哀谣又再长长叹了口气,才轻声说下去:「夜天,母亲比你更需要『天狼元神』,可是你一直坚持拒还,那我……情非得已,只好动手强取。」
「呵呵呵,母亲大人还真委屈,这段时间辛苦你啦……」夜天觉得不可思议,禁不住又一顿挑眉翘嘴,嘲弄道:「而且,你的这位神女姐姐真冷血啊,为了和分身重合,居然逼她残杀骨肉,泯灭人性……」
至此,哀谣却蓦地板起了脸,正色叱道:「神女在天界德高望重,你不能侮辱她!」
「呵,那好,以后我去到仙界,一定会找机会约见神女姐姐谈,帮你讨个说法。」夜天翘嘴冷笑,初时还有些不正经,但随后一提到重点,眉心竟煞气一凝,寒声道:「不过此乃后话。现在这一刻,我是绝不会交出金头发的;仙界,我夜天自己去!若你硬要提什么「母子情」,那我以后就在神女家门前,替你立个碑好了,这已算仁至义尽!」
夜天态度决绝,说罢,又再徐徐扬起仙弓,瞄准「母亲大人」。但,若有人认为哀谣将就此放弃,他就错了。
到了这一刻,即使她明白自己(在橙箭面前)不堪一击,九死一生,成仙梦已幻灭,却依然想尽最后努力,讨价还价。
「我有个最后的请求,先别拉弓。」哀谣始终是一代女帝,有其傲骨,即使临近行刑,亦不见气急败坏,或惊惶失措。相反,她一直语态平缓,淡然道:「儿子,恭喜你。如果你能归仙,届时母亲无论在哪,也会替你高兴的。但你渡域门时,也请带上我在身边,四千年了,总想回去见本尊一面。」
「哎,但你本身还不是仙人,跟我走又何用?强渡域门时,岂不是会粉身碎骨?」夜天侧目,觉得其要求不合理。
「不,你将我炼成镇香瓶残魂,丢进『冥虎灯笼』,再带在身上渡结界吧。也许有虎皮护佑,我将不用形神俱灭,可残留一口气,挺到仙界见本尊的一天……」哀谣语毕,再长叹一声,之后就没再说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