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说错。人界阴气不重,法则也不利残念凝聚丶生存,在正常情况下,招魂幡确难施展出妖域时的威力。正因如此,即使是邪道,一般也不太重视这类冥阵,觉得低效。
但,辰灭忽略了一个因素。此地数天前曾有大战,多人横死,尸骨遍船,残念至今仍未完全消散……而且别忘了,当中还有一名仙阶骷髅坐化,夜天拿着的,正是他的遗骨!
「霍-」
事实上,这根神骨除了坚硬,平时倒没什么法力,尤难伤及哀谣般的绝代高手,所以之前海战,它一直没被祭出。说到底,也只有在冥船这种阴煞之地,伴以白骨幡协助聚魂,神骨才能倍增威力,终于见用。
「辰黑脸,你很好奇我能够召唤谁,是吗?」突然间,夜天点前臂骨,微微一笑,那张「血脸」令他笑起来更见凄厉。
「我在召唤仙人!骷髅妖祖才刚坐化,只要他还残存点点魂力,给白骨幡凝聚起来,杀你足矣!」
殒落的仙人?辰灭闻言,起初还将信将疑,但很快就证实夜天并非胡扯。他来自仙域,换着从前,这种级数的强者从没少见,自然懂分辨真伪。再加上……他确实被臂骨重击吐血,它不像造假!
看来此地已被精心布防,自己上当了,当初就不应冒险暗算夜天……
船舱中,白骨幡猎猎作响,无风自动,随时是辰灭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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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转眼过去。
一叶滩上,近期频频现身激战的各种人族丶海族丶骷髅族祖师等等,应早已去如黄鹤,没再回来,东湾镇终于稍复平静。
对,海面上那场终极大战之后,不论哀谣丶辰灭还是老枯藤,皆久久未见现身,应该已离开东湾。即便是夜天,近来也转趋低调,不常亮相。
那天他身受重创,再被辰灭暗算,真的有性命之虞;若非早已布防,在船舱设下白骨招魂阵,再配合冥骨加持,也恐难轻易震慑丶吓退辰灭。
对,是吓退,那时自神骨被激活,辰灭已无心再战,当即果断撤离。他其实很识趣,一来自己也负伤,二来在第一击失败后,已意识到难在百招内解决夜天,再厮杀下去,只会随时两败俱伤,让渔人乘虚而入,重蹈二十年前覆辙。
因此,即使仙阶元神诱人,也注定非当天能取;聪明的,还是先果断离场,远离东湾,再从详计议。
就是这样,夜天总算避过一劫,保住性命。在随后的半个月,他得继续留在冥船疗伤,不敢外出,这是个漫长丶痛苦而煎熬的过程,但只要挺过去,慢慢地,前额的裂纹终于开始愈合,血止了,视力也逐渐恢复,重见光明。
经过调养,他的战力又再回到五阶顶峰。
奇怪的是,自辰灭退走后,他丶哀谣丶枯藤等巨擎都再无动静,若非如此,夜天也不能短短十五天便告复原。然而,「天狼真元」始终是可令举世疯狂的绝世重宝,相信他们不会罢休,现在......只是另有部署罢了,早晚会再现身。
「拜托,此事千万别传出去;不然除了他们三个,全天下各族的老不死都会来追杀我,届时血量再多也不够掉!」夜天轻叹。肉身已复原,内心却依然疲惫不堪,就这样,他拖着长长的身影,踱步折返茶居。
这段时间,夜天的心神接连受到冲击。先是小仙子等人突然离去,叶大姐失踪,然后得悉光球就是天狼元神,哀谣是其母亲......一切来得太快也太突然,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丶消化。可以说,夜天从未如此强大,但他的内心,也从未这么脆弱丶疲累。
「蹬丶蹬丶蹬......」
踏进茶居,环视一周,夜天之第一感觉......是它空洞得令人不安。以前三女仆俱在时,大厅总是热热闹闹丶吵吵闹闹的,想静一下都不行,但到了现在,却是人去楼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凉孤寂,令人唏嘘。
这一刻,虽然人已不在,初时……夜天还是彷佛看到叶长诗在敲算盘,宋心盈打扫奉茶,石天凤连挥长鞭,大秀火辣身材。但原来,这些都是幻觉,都是过去,没有机会重现。
此时此刻,一叶居已成荒宅空楼,杂物散乱四周,人影却不见一个,俨如鬼屋。
「唉......」置身空无一人的大厅,夜天不免感触,除了唏嘘,他也感到一阵心酸。毕竟他对这地方有感情,也习惯了众女吵闹丶唠叨,现在赫然人去楼空,门庭冷落,自然令人感伤。
从今以后,茶庄是否应营运下去?但女仆都走了,许多细节无法处理,又如何经营......
有时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骤然间,夜天感到孤立无援,就像断了一臂,失去重要后援。他很困惑,一阵头脑空白,茫然若失,霎时不知应何去何从......或许,是他这段日子受的冲击太多,需要长时间来沉淀丶消化,才能够找回方向,重新振作......
「蹬丶蹬丶蹬......」
迷惘中,恍惚中,他漫无目的地随机乱走,也突然想起了叶大姐。若她看到碗碟丶杂物丶算盘等四处乱放,乱成这样子的话......肯定会发飙。
结果,不知何故,也许是良心责备,也许是往日的念叨见效,夜天竟开始动手......丢垃圾!
换着从前,这绝对会是奇景,但现时的夜天心神恍惚,头脑空白,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么。迷糊中,他开始机械式地捡拾被乱放的算盘丶茶杯丶茶壶......还有满地的碗碟碎片,得丢进垃圾箱内。
「砰!」
夜天已很久没试过丢垃圾。这一次,他却真的在大清洁,有用的如算盘丶茶杯丶茶壶,统统收拾好;同时间。也一口气丢了很多破碎碗碟,还有其他废物,不计其数,全部丢进垃圾箱中。
然而,他很快又糊涂了,才一转脸,算盘却干嘛不见了,都放哪儿去了?
「奇怪……」夜天连连搔头,却真的找不到它;于是,他又得将刚刚收拾好的东西……再翻个底朝天,霎时间茶居内又再大乱,实在无语。
重点是:翻箱倒箧后,何解还是找不回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