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任凭你惊才绝艳,天赋无双,也不会生来就是祖师。每个人修仙,都必须从零开始,从「凡登」境起逐级提升,一步一脚印,循序渐进,没有捷径。
修练不能一步登天。每个小境界丶每个大境界,每段经历,每段挫折,都将构成修者自身实力的无形基础,不可或缺。
既然经历这麽重要,那麽夜天抹除回忆,就宛如断了根基,像一阙建於半空的大楼,没有基石,缺乏支撑,暴风一吹便随时崩塌,盖得越高越危险。
夜天的战体,就是这空中楼阁。以前还好,能一路顺境,不断高歌猛进,使劲的盖,只因未尝挫败,而不知一身战力全是浮沙,全是水份,并不稳固坚牢。
结果,他一旦遇挫折打回头,就俨如泡沫爆破,将「根基薄弱」的问题暴露无遗;越想运功修正,大楼便塌得越快。
「原来,『失忆』才是我修为倒退的根源,竟一直不知……」夜天轻叹,也庆幸觉悟得早,能及时对症下药,不必再经转折。「隔断前事,等同摧毁根基,令我外强中乾,不断变脆,真可怕……」
回忆有价,初心不能忘!
现在夜天深信,只要能尽忆前事,将过去所有片段串连整合,身後的混沌就会回复原貌。补完基石,自己也能拨正颓势,重新修练,重新前进!
「只不过,往事很多已记不起来……要统统寻回记忆,又谈何容易?这需要去很多地方,找很多契机,而我时间不够……」一想到执行细节,夜天又一阵犯难。
还好,其实他无需从零开始,正因石门下,眼前这道蒙矓身影,正是……他早前寻回,刚刚「一升二」时的情景,可成为起步点!
夜天只需由此路进,继续思索「二升三」丶「三升四」期间的种种经历,就能把前事串连起来,驱走混沌!
「一升二之後……打开石门後,我到底在做什麽……」此时他摀住脑门,抓耳挠腮,使劲地思索,状甚吓人,令车上众女一阵愕然。
她们却帮不上什麽忙。石天凤丶连体姊妹丶甚至是司马琼……这些人全是夜天「二升三」後所认识,对其过去懵然不知,难以助他复刻回忆,补完断层!
纵然如此,夜天仍拒绝放弃。他不相信回忆已彻底抹除丶清零,只要有恒心,并方法正确,这些片段都统统会回来!
就是这样,他继续驻足崖边,凝聚神念,锁定着远方石门下的人影,那个从前的自己。
「动身吧,少年。向前走,走向『源生』境……」夜天念念有词,五指不断掐诀。随着时间过去,他的神识,彷佛已和远端的「自己」建立起某种连系。
这一切很神异,夜天似乎已开始能操控对方,模拟其一举一动;要他走,他就起行,要他停,他就停下,人影的一举止,一投足,皆能由本尊主导,形随意动。
「如果这片混沌代表过往,藏有我以前走过的路,那……换个角度想,因这些路段早已为我征服,是我的领区……那麽在这里,我就是主宰!」夜天寻思。
接着下来,他设想那个「自己」在走,在前行,在开辟混沌。在专属的神识海,彷佛真的能念动成真。
也在这时,惊人的变故又发生了。
石门前的「夜天」,居然能自主移动!
「怎……怎麽回事?!」夜天很惊憾。这一刻,人影毋须本尊劳神控制,也会自主前行,而随着他大步迈进,在其面前,一道全新的石桥便显化而出,与石门连接起来!
这代表什麽?就是当年的「夜天」蜕变成功,由一阶「凡登境」迈入二阶「炼气境」,令前方一条崭新的修练大道豁然打开。
他已完成一阶之路,接着下来,将继续走「二升三」的路段!
突然间,混沌边的夜天忽感身体有异。
初时,它只是微微搅动,并不碍事,夜天也没多加注意。然而越被无视,这股波动便越明显,它开始剧颤,甚至令其神识逐渐失控。
「飕—」
最终,夜天有感元神出体,直闯混沌,飘进了那人影中,融合为一。
「呃!」他微微吃惊,不懂对方何解能反客为主,将其元神抽走。但不论如何,随着夜天飘进混沌,其视角亦随之变换,不再置身局外,从外头俯瞰,反而正亲历其境,真实感极高。
这一刻,夜天正卓立桥头,放眼观瞻,但见石桥连绵数里,直通混沌未知处,不见尽头;而桥边两侧,则同样是万丈深壑,一旦失足,将马上粉身碎骨。
「擦!」夜天倒吸冷气。还以为晋阶以後,象徵「二阶」的路段会是另一番新景象,却没想到,它竟与之前「一阶」那段如出一辙。石桥两侧,皆是混沌深渊,不可见底,无比恐怖慑人,触目惊心。
但无论如何,夜天不想来也来了,身不由己,便无谓趑趄不前。他当机立断,握拳低语道:「顾不了那麽多,走吧。」
夜天开始起行,走着走着,他发现二阶「炼气境」的路段,继续跟先前「凡登境」之经历无异。
初时,这条通道延伸百里,似无止境,而四周亦持续虚无,不见一花一石,一草一木,非常单调,毫无新鲜感。就此夜天一路未见波折,竟屡次打盹,差点儿被闷死,直至……
过了很久很久,路尽处,终於呈现出一扇石门,耸然入天,矗立於前,隔断着去路。
古老的石门,透发出无尽沧桑,彷佛已屹立千年,与世同存。尘世千年,无数朝代更迭,它仍纹丝未动,夷然不倒。
「咔嚓咔嚓—」
石门不倒,门前的板块却先出现裂纹!
若石门预表「二升三」的天堑,那此情此景,就与「一升二」时之经历如出一辙。这一刻,石桥「哗啦哗啦」的寸寸碎裂,除却夜天脚踏那一块,皆迅速彻底崩坍,无数碎石飞坠深渊,隆隆作响。
石桥已断,夜天再度被困浮台之上,前後路尽,进退不得,很是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