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健把肖培培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就让艾茉莉下来接她回去休息。
“培培,你怎么了?”艾茉莉问道。
肖培培不说话。
霍子健回答说:“培培去酒吧找文彬,两个人吵了一架,我看文彬的情绪很反常,就把培培送回来了。”
此时的肖培培哭的极度伤心,低着头,发型散乱着,一副怅然若失的落魄样,见到闺蜜艾茉莉,更是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痛哭,艾茉莉像是抱着一个受伤的小猫一样呵护着她。
回到宿舍,她就扑在床上不停的哭,她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伤过心,无论她怎么安慰也无济于事。如果常颖和范晓琳都在的话,他们一定会到酒吧找沈文彬算账的。
待肖培培哭完了,哭累了,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沈文彬下班后装作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回到宿舍,心情却是失落到低谷了。再加上整个宿舍空落落的,更是让人倍感凄凉。想到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毕业的前夕,失去了至亲,失去了挚爱,友情又面临着分别。沈文彬对着满室的凄凉冷清,摇着头苦笑道:“呵——这样的故事情节,估计连小说家都写不出来吧?呵——”
霍子健在酒吧里加了一会班才回去,本来跟娇娇约好了一起吃饭的,也被改天了。因为如果他也不回去的话,整个宿舍里真的就只剩下沈文彬一个人了。
孙小飞这学期更是不怎么回学校了,他注册了自己小公司,实际上只有他和范晓琳两个人,而且业务做的也不是很顺利,一切都还需要努力,不过这也算是一个男人事业很好的起点了。而赖伟锋依然在外实习,还差两个月才能实习结束。
霍子健不知道沈文彬到底为什么要对肖培培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可是他曾经为之疯狂过的女孩,现在却成了这样的结局。他们两个人,无论谁对谁错,作为兄弟,他一定会选择陪在他身边的。而对于他的沉默,霍子健也选择不去过问太多。在这段时间里,多得是两个人一起打游戏,大半夜的一起爬到宿舍的楼顶喝酒,拿着不知道谁扔到楼顶的拖布当麦克风唱歌,喝醉了撒酒疯,骂孙小飞和赖伟锋怎么还不回来。
霍子健将一个喝完的啤酒罐捏扁了,抛起来然后一脚踢飞,正好砸中对面教学楼的玻璃,“啪”的一声,不过玻璃并没有碎,只是窗户旁边的声控灯亮了。
霍子健摇摇晃晃的指着教学楼里被惊醒的声控灯说:“看我这一脚牛比不牛比,全TM亮了,再看看中国足球的那帮臭脚,真TMD没用!没用!”
“丢······人······只会给中国人脸上抹黑,不是······呃······男人!”沈文彬骂的好像自己是什么足球高手似的。
“男人?男人?你是男人吗?你连女人都打!你算什么男人?”霍子健终于在喝醉酒后,把心中的问号说出来了。
“女人?女人······女人全TMD都是贱人!全TMD都是!”
“你们男人都是好东西吗?你们男人有什么资格骂女人贱人啊?我知道你在骂谁,我知道你心里还爱她,可是你却努力的让自己恨她、骂她、气她,到底为了什么?”霍子健好像喝的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了,都站到女人那边说话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沈文彬喝醉了,但头脑还是清醒的,每个喝醉酒的人都有这种意识,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仰天骂了一句:“操!”
酒后吐真言是真理,但真言未必都能吐出来,有些不为人知的真言都成了秘密,即使喝醉了也会要紧嘴唇不说的。
“呵——”霍子健重新打开一罐酒,往前走了两步,“呵——说白了,还是我们没有钱,一个男人没有钱,就等于一个男人没有肾,美女在哪里坐着就是干不了,豪车在那里停着,钥匙都给你了,就是不敢上······”霍子健说着突然大声怒吼,“以后谁他们的再说视金钱如粪土,都TMD把钱给我吧,我当屎壳郎,我就喜欢粪土!”
“又TMD是钱,凭什么啊?凭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穿金戴玉?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要一辈子为钱而奔波?就因为他们有个有钱的父母吗?那样就不用努力了吗?”沈文彬将没有喝完的半罐啤酒狠狠的摔在地上,自己却哭了。
“以前,我也有父母,虽然家里穷,但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们家的狗还不嫌家贫呢,我能嫌弃吗?”沈文彬紧紧抓住霍子健的衣服领子问道。
“······不能。”霍子健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的直摇头。
“可是现在呢?没啦!我连父母都没有了!家也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沈文彬使劲地摇晃着霍子健,好像霍子健就是自己的仇人一样,眼睛里充满了不可宣泄的怨气、怒气、杀气和无可奈何的委屈,“都是因为钱!都是因为钱你知道吗?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我父母才出意外的,我怎么能不恨她?你说我怎么能不恨她?我还怎么能跟她继续在一起?你说,你帮我找个理由让我继续爱她!谁能帮我找一个理由让我继续爱她?”沈文彬还是酒后吐出了真言,他几乎是吼叫着跟霍子健说出来这几句话的。
直到听见沈文彬的这几句话,霍子健才真的被他的秘密吓坏了。难怪他最近的情绪这么一反常态,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是沈文彬唯一的亲人了,他将他抱在怀里,任他哭泣,任他放纵的痛哭。
刚开始他们两个人骂中国足球、骂这个社会、骂****晋三、骂******、骂女人贱、骂男人坏、从国事家事到天下事,到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到不爽就大骂一顿,这才叫事事关心。后来他们又感慨人生,以至于抱头痛哭,反正那天晚上一个男人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哭了好久。
后来,肖培培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沈文彬,这次分手好像成了毕业季分手季的定局。表面上看,两个人也都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如今肖培培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并将这所有的委屈埋藏在心底深处,这是她表示反抗的方式,每天早出晚归,准备复试。他知道只有继续深造,才不会被家里人的安排所左右,或者说才能拖延家里为她的安排。而艾茉莉就负责跟随着她,照顾她,好像是顺便在准备复试。
一连一个多月的时间,霍子健和沈文彬一起上班,一起吃饭,一起下班回宿舍喝酒,沈文彬什么话也不说,霍子健也不过问什么。不过有一件大事霍子健不得不提醒他,下周日就是复试的时间了,沈文彬还是没都没有准备呢,虽然他和肖培培分手了,可是事关前程,他不得不提醒。
“文彬,下周日研究生复试,你是不是需要准备一下?”
“哦,我知道,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啊?你不准备一下,到时候说什么啊?”
“没关系了。”沈文彬好死不活的回答着,当初说要考研那是为了陪着她走她想要的路,那时候有她在身边,当然也是自己想要走的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当然考研对于他来说,就没什么关系了。
“我C!你这是自毁前程,不就是分手了吗?都这么久了,也该过去了吧?”
“如果只是分手而已,该多好啊,该多好啊。”沈文彬又情不自禁地落泪。
“听茉莉说,培培现在学习的状态很好。”
“都跟我没有关系了,没什么关系了。”只要一提到肖培培,沈文彬就好像是死了半截一样,立刻装出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可是,霍子健能看得出来,他很伤心。
“好吧,你好自为之吧。”
两个人分别朝着各自的方向奔忙,沈文彬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可能生活再也不会有什么交点。
因为,复试那天沈文彬跟酒吧里请假,霍子健还以为他去复试了呢,临走前还替他加油,谁知道下班回去之后,却发现沈文彬在床上躺了一天。
“今天复试考的怎么样?”霍子健问道。
“什么怎么样?”
“今天不是研究生复试吗?”
“我没去。”
“我C!你别说你在宿舍里躺了一天?”
“嗯,怎么了?”他躺在床上玩着手机游戏。
“我C!好不了了是吗?”霍子健无语。
沈文彬用被子蒙上头,不再说话。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啥都放弃。”霍子健坐下来感叹,惋惜沈文彬的前程。
什么才叫至死不渝的爱情呢?
或许有一种相遇,天生注定了彼此伤害。或许这世间所有的爱情本就是一个互相伤害的过程,你用匕首捅我一下,我用刀子砍你一刀,相互伤害,还说这TMD是爱,直到彼此倒在一起才肯停手。如果有一方受不了先离开,都不叫至死不渝的爱情。
后来,赖伟锋实习回来了,早就在艾茉莉的电话里大概了解到了沈文彬和肖培培的事情,深感惋惜。
听说赖伟锋回来了,孙小飞也找了个时间回到宿舍,跟室友见上一面。那天他们四个终于聚齐了,孙小飞还没有毕业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当然是被逼着请客的人,不去豪华餐厅,不去西餐酒店,就在宿舍,学校里有四个餐厅,华苑餐厅的饮品店最好喝,教苑餐厅的炒菜,北苑餐厅的鸭血粉丝汤,南苑餐厅的各种面,把各个餐厅的特色都点上一遍,反正他们给送到宿舍来,就在宿舍里喝上一顿。
但这不是毕业聚餐。
快要毕业了,校园里已经到处可见临近分别的人在拍合照。这注定是一个伤感的季节,所有的草木都生长的花枝招展,努力的茂盛着,在风中摇曳着,营造欢快的气氛,湖水很知趣,安静地躺在那里,毫无波澜。只有相机的快门声在咔嚓咔嚓的响,同学们摆好了造型,还没有等到后面的繁花伸出剪刀手,就被一起锁在了时间里。这么仓促的几下,可能是想要努力锁住这所剩无几的时光。
霍子健脖子里挂着单反相机,把所有人邀在一起拍毕业留影。那天他们穿上了学士服,带着学士帽,走在充满欢笑的校园里,走在伤感的季节里,走在校园生活的尾巴上,分别即将到来,但总归还是没有到来的,所以感情基调大体上还是喜悦的。
拍了好多张照片,搞怪的,文艺的,造型不可思议的,惹人发笑的。拍了好多张照片,却只有一张照片里面有沈文彬和肖培培的影子。唯一的一张是所有人的合影,为了不尴尬,霍子健建议女生在前面站成一排,男生在后面站成一排。
咔嚓一声,这样结局了,他们两个的结局可能就只能这样了,也成为不可改变的永恒。照片洗出来了,肖培培就站在前排最左边,沈文彬站在后排最右角,那是整张合影距离最长的两个点。
那天他们到底有没有说话,沈文彬已经记不清楚了。好像说了简单的两句,在彩虹体育场上拍合影的时候,是肖培培先开的口。
“毕业了,真快啊。”肖培培的这句话只是一个陈述句。
“是啊,时间——真快。”
“你没有去复试。”
“嗯,没有。”
总之,这一段对话是真是存在过,还是沈文彬自己杜撰出来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但是那天晚上他真的认认真真的写了人生的第一首真正意义上的诗。那天晚上沈文彬在台灯下看着照片,室友们都睡着了,他却彻夜不成眠,而将所有的心事写成了诗。
《心事》
早安这彻夜的思量
台灯下的文字我怎么
把快乐写成了唇角轻扬
把忧伤写成了湿润的眼眶
把思念写成了眸色余光
把相遇写成了羞红了的心脏
相遇的时候
我咬破嘴唇都不肯说出的心事
最后却哽咽成我
日渐消瘦的脸庞
或许有一天
我会把你写成眼前的夕阳
再把我自己写成额头上的白霜
嗯就是这样
那时候我会坐在古老槐树下的长椅上
如果你还嫌这故事的影子被撕扯的不够长
那就把我所有的心事都搭上
最后落款在你耳根的那颗朱砂痣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