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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oolSir(1)

Cool Sir遇到乔的那一天,正好是交往一百天的女朋友碧琪跟他说分手的那天。

Cool Sir之所以被人叫做Cool Sir,是因为他冷冰冰的,从来不对人笑,叫得久了,大家几乎忘了他的真名,连Cool Sir自己都很少向别人介绍自己的真实姓名。

身为交通警察的他,经常骑着铁马,将一张严肃冷酷的面容藏在头盔下,游弋在香港的大街小巷之间。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或许在看到他们的身影时,会悄悄收敛一些。

当然了,Cool Sir的主要任务,还是维护交通。有些车主很凶,在接到罚单的时候,总是会和交警吵架,但是Cool Sir很少遇到这些麻烦。他无论是抄牌还是做别的什么,都很顺利。因为车主一看到Coo lSir那张冷冽严肃的面孔,再怎么火冒三丈,也会被吓得噤声。因为这个,Cool Sir还有一个外号——黑面神Cool Sir每一天的生活都很规律,如同他的表情一般一丝不苟。他喜欢有规律的、干净整洁的生活。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安稳的似乎不见起伏的生活,会被两个女人打破。

那天,Cool Sir如往常一般,早早醒来。厚厚的蓝窗帘将窗子挡得严严的,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他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长出口气,看了看表,数字是5:29:55。很准时!CoolSir微微地点头默数:五——四——三——二——一。然后,他伸出手去,正好在桌上的闹铃响起时按掉了闹铃。他对自己的生物钟很满意,他不需要靠阳光和闹钟,总是能凭借生物钟准时醒来。

屋子里很安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直到Cool Sir拉开窗帘,推开窗子,才放进来一屋子的鸟鸣和人声。Cool Sir听着这声音,觉得心情极好。

他几乎是机械地做着一如既往的行为。将CD放进CD盘内,钢琴的音乐随即流淌出来,给这寂静的清晨带来几分舒缓温馨的气氛。

煮上咖啡,将面包丢进面包炉后,Cool Sir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温热的水汽弥漫到镜子上,起了一层水雾。Cool Sir拿起毛巾擦掉镜子上的水雾,将用过的毛巾折好挂起,牙刷也摆放好,指向一直以来固定不变的方向。

他抬头照照镜子,里面的人一双浓眉下,是一双深邃却看不出情绪的眸,很刚毅帅气的面容,潮一点形容的话就是man,只是这张脸永远都是冷漠且严肃的。所谓“黑面神”的名头,就是拜这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所赐。

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干净后,CoolSir重新回到一尘不染的厨房。厨房里弥漫着浓浓的咖啡香气,两片吐司伴随着叮的一声从面包炉中弹出,仿佛在欢迎人品尝。这一切,都让Cool Sir感觉十分舒心。

端了咖啡和吐司来到餐桌上,CoolSir打开电视。他习惯一边喝着咖啡吃着吐司,一边收看早间新闻。他仿佛连吃东西都不带丝毫情绪,吃两口吐司,呷一口黑咖啡,很有节奏。

在柔扬悦耳的音乐伴奏下,Cool Sir的心情越来越好。他感觉美好而温暖的一天正式开始了。只可惜无论谁来了,看到这副样子,都会认为CoolSir此刻的心情并不快乐,而且是非常不快乐。他的面部表情,从头到尾一直是紧紧绷着的,仿佛在参加别人的葬礼一般肃穆,又仿佛别人欠了他五百万没有还一样不痛快。

只是,这又如何呢?Cool Sir曾经对他的朋友说过:这就是我的生活,机械也好,一成不变也罢,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反正习惯了。

可是这一天,注定是多变的。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一成不变”这四个字一下子就距离Cool Sir十分遥远了。

门铃声响起,很急的样子,仿佛在急切地催促着什么。Cool Sir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离开位子,不紧不慢地走去开门。门打开,外面站着的女子身材修长,容颜俏丽,身着一身空姐制服。那女子虽然美不可言,却是怒容满面。她连生气都是带着一点可爱的,小嘴微微嘟着,半嗔半怒。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了,CoolSir还是端着一张冰块脸,没有因为女朋友突然在这个时间到访流露出丝毫的情绪。

Cool Sir确实没觉得开心,只是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年轻的女友碧琪恼怒地看着他,他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淡淡地问:“这么早?几点落的地?”一边问着,人已经转身进入客厅,“有没有吃早餐?”

碧琪因为他的反应,心渐渐有些发凉,头脑中的那股热血却在飙升。Cool Sir却是一无所觉,走到餐桌前,端起一壶咖啡,看向门外丝毫未动的碧琪:“要咖啡吗?”

碧琪看着他这副优哉游哉的样子,面上怒容更盛。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个样子,面无表情,说话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即使在面对她这个女朋友时,也是一成不变的样子!他到底爱不爱她?如果不爱,为什么跟她交往?如果爱,又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淡?她狠了狠心,终于作出了决定:她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看到碧琪不说话,也不动,Cool Sir有些疑惑,但却提不起什么心情去关心她在气什么。碧琪就是这个样子,情绪多变,他想安慰也安慰不来。也许是爱得不够深吧,他想。不对,他根本就不爱她,他已经在努力培养爱情了,可是他努力了很久之后,还是发现一个很让他有挫败感的事实——爱情这东西,根本培养不出来……

他和碧琪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初次见面,他对碧琪还是有好感的。其实他对任何人都很少有恶感,他比较喜欢与人为善。准确来讲,他对碧琪其实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他有个很好的朋友,是心理医生,姓王。王医生说他需要谈一场恋爱,力劝他和碧琪交往,碧琪对他则是大胆表白,拔足倒追。他是个感情很被动的人,迷迷糊糊就接受了碧琪。但他也是个很认真负责的男人,既然接受了,就想好好对碧琪。他送她女孩子通常都喜欢的东西,陪她吃饭、看电影、逛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并不开心,碧琪也不开心。他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这里,但却不知道怎么改正自己的心态。他很清楚,自己不爱碧琪,而且自己根本不适合恋爱,至少目前不适合。但他却没有心思向碧琪开口说这些,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有些事,他不太想和碧琪分享,所以他的一些行为,碧琪也无法理解。

碧琪斜睨着屋内的男人,忽然收起了一切小女儿做派,不再撅嘴生气,冷冷的面上,隐隐现出几分女王气势。她冷哼一声,扬起右手,勾勾手指:“你们进来!”

Cool Sir有些错愕,碧琪带了人过来?

两个身穿空姐制服的年轻女孩子,很快出现在Cool Sir家门口。Cool Sir打量两个陌生的女孩子,都是二十五六的年纪,高挑的身材,圆圆的小脸,清秀可人。两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其中一个,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布熊。明明应该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却分别呈半背靠背很有气势的造型站立,昂着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这是来他家示威吗?Cool Sir没搞明白状况:“碧琪,你要干吗啊?搬家?”这大包小包的,真的很像搬家。可是,她怎么突然决定要搬过来?

碧琪恶毒地盯着他,语气很快,音调也有些怪异,仿佛在刻意做出凶狠恶毒的样子:“搬家?我说我要分手才对啊!”

换了以前,Cool Sir肯定会被碧琪的做派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在见多了碧琪各种行径后,他已经很平静了。此刻,他的反应和语气甚至都有些迟缓,一副天然呆的样子:“啊?分手?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要分手?”他承认,他打心底里其实没有多喜欢碧琪,他已经努力去培养感情了,可是他做不到,但他还在继续努力培养,也没有就此放弃这段爱情的打算,而且碧琪对他不像是忘情的样子啊。难道这样就算分手了?那也该告诉他原因吧?说真的,他心里其实没有难过,只是有些……好奇,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平静得有些过分了,但在感情的事上是骗不了自己的内心的。他不想让自己装得多么深情,如果碧琪一定要分手,那就随她好了。这段感情,他已经培养得很累了。

碧琪回头瞧了一眼自己的空姐同事,通过眼神下达某种指令,三个女孩子显然对这种事已经很有默契了。收到她的示意后,其中一位空姐朋友将熊仔递过来,姿态优雅,面含微笑,很有礼仪小姐的风范。

碧琪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女王模样:“喏,这是你送我的熊仔,还给你。”

Cool Sir没有接过来:“我不喜欢玩熊。”所以,这个不用还。

碧琪大怒,一把抓过熊仔,丢出去,正落在他身上。Cool Sir还是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任由碧琪乱丢。

他没有反应反而更加激怒碧琪,她的情绪开始失控,疯狂地从同事手里的袋子里抓出东西,毫无章法地扔向CoolSir:“这是你送的手链、包包、丝巾……都还给你。”她将里面的东西全都丢了出来,直到袋子里空空如也。有的东西打在CoolSir身上又掉了下来,有的直接扔到了地上。屋里一片狼藉。

CoolSir有些无奈也有些无力,他从来都不明白,碧琪忽悲忽喜的情绪是怎么来的,他不懂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去搞懂。这一刻,他很疲惫,再也提不起心思一再迁就和安慰她。随着疲惫感而来的,是淡淡的带着厌恶的情绪。他忽然就想,分手也挺好的。碧琪很漂亮,可是他们真的不合适,也许会有更合拍的人在等着碧琪。让她将感情浪费在自己身上,那对她是一种伤害。

CoolSir想告诉碧琪,如果她要分手,他愿意成全。他还想说,这短短一百天的恋爱,他其实早已付出了极大的诚意和耐心,如果继续下去,不止碧琪不开心,他也会更加疲惫。这时,手机忽然响起,CoolSir只好先对碧琪做个对不起的手势,闪身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碧琪兀自站在一边恼怒,对CoolSir这种无视自己的行为,更加深恶痛绝。另外两个空姐则是面面相觑。她们三个其实也说不上是多么好的朋友,只是每次到了这种时候,都会互相配合撑场子而已。所谓旁观者清,碧琪这么大闹,CoolSir居然都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应该只有两个原因:一是Cool Sir个人修养极佳,二是CoolSir根本就不喜欢碧琪。

两个女孩儿迅速做出判断,原因恐怕是两者都有那么一点。只是鉴于CoolSir的冰山加锅底脸,两个女孩觉得吧,还是后者的原因更多。想到这些,两个女孩看碧琪的眼神,也就带了那么些许不屑和鄙夷。

Cool Sir根本没去看碧琪,只是专心听自己的电话。里面传来同为交警的下属严肃又清晰的大声报告:“报告!Cool Sir!”

Cool Sir沉声问道:“什么事?”

下属仍是一丝不苟:“报告!在青马大桥附近,连续两天出现飙车党,时速飙过180。”

这么嚣张?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的年轻人,既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也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八成又是什么不良少年吧,拿着无知和轻浮当潇洒和胆魄。CoolSir暗暗叹了口气,停止飘飞的思绪,禁止自己再去感慨社会道德这么广泛的东西。他的语调上升了几分,带着责问:“没有追到?”如果追到了,不会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而且也就不是这种语气了。同事了这么多年,虽然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他还是能分清其中细微的差别。只有事情办不妥的时候,他的下属才会是这样的语气。

下属的回答有些迟疑,声音也小了一些:“呃……报告,Sir,没有!所以想请您中环车神出手!”

明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拍自己马屁,好让自己帮忙摆平麻烦事,Cool Sir却没点破——他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Cool Sir干脆利落地问对方:“车型?时间?地点?”

电话另一端,下属明显松了一口气:“伙计说是普通的黑色保时捷轿车,每天早上七点,在青马大桥准时出现。”

Cool Sir看看腕表:“我这就到!”

碧琪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喂,你电话讲完了没有?还不挂上?我急匆匆赶过来,不是为了听你和别人讲电话!”

CoolSir却早已经无心在听,他心里很明白,对他来说,工作永远比碧琪重要,这一点,他骗不了自己。他在交往期间,就从来没有为了碧琪分心过,何况现在已经分手。拦下飙车的人,才是他现在最该做的事。CoolSir这才发现,自己对碧琪居然比想象中还要不上心。“分手”这两个字,或者说,分手这件事,对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冲击力,他居然已经没有丝毫想挽回的意思。就让碧琪以为他是个凉薄绝情的人好了,他从来都不是个会伪装的人,何必惺惺作态地来一番惋惜恋情结束的话呢。

碧琪更加不满,抱怨更多,气势也陡然加强:“Cool Sir,我在和你谈分手,你竟然还在讲电话?我和你谈恋爱,今天正好一百天,一百天哎!”

是的,不多不少一百天!她这样歇斯底里地发狂,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她究竟是在指责Cool Sir,还是在盼着Cool Sir能回头来哄哄她。

CoolSir回到餐桌前,听着碧琪的唠叨,自顾自地喝完咖啡。嗯,他已经努力过了,但依然受不了碧琪时不时就歇斯底里的毛病,既然现在都分手了,他就更有理由正大光明地忽视她的大呼小叫了。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她先抛弃自己的。虽然他觉得,其实自己也是有错的,但是他没有动力去改正这个错误。

CoolSir离开餐桌,将咖啡杯和餐具放进水槽,碧琪一直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一旁的两个空姐姐妹对视下,交换了无奈的眼神。本来听碧琪的诉苦,以为她有多委屈呢,现在看样子,她就是《大话西游》里的唐僧,CoolSir就是孙悟空,将碧琪这个唐僧的唠叨当做苍蝇嗡嗡叫而已。只是Cool Sir并不像孙悟空那样暴戾,不会去杀唐僧,他只是无视而已。

碧琪还在不满地抱怨,但是在发现CoolSir没有丝毫挽回的意思后,她开始后悔。她的气势渐渐弱下去,隐隐有点哀怨:“一百天里,你一次都没有对我笑过。你以为你送这些东西,我就开心吗。我辛苦为你下厨你说我弄脏了你的厨房,我中了六合彩你也不会咧一下嘴……”

她以为Cool Sir这次会一如往常地心软,所以连忙放低了身段。可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忘了,她从来没关心过Cool Sir为什么不笑。她执着地想要CoolSir证明给自己看,Cool Sir是爱自己的,却忘记了,自己也没有去真正地关心过Cool Sir。虽然她有表示过爱CoolSir,却一直都用错了方法。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只会让人想要逃离。

Cool Sir好像没听见碧琪的话,看时间不多了,二话不说,套上外套就出门。他是真的没时间在出任务的时候还要分出心力来安慰女友,呃,不,是刚分手的女友。

随着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碧琪才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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