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炎热到温度计无法正常使用的夏天里,城市被热气蒸腾得扭曲,直不是直,弯也并不是弯,黑和白混杂在一起成了灰,雾和霾混合在一起成了罪。
在这个城市里,白子羽每天都穿着一身白色短袖衬衫,搭配着黑色布料西裤,穿着一双擦得蹭亮却只值五十块钱的仿皮皮鞋,刮掉所有的胡茬子,提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挤着两块钱却没有空调的公交,在这个叫做C市的地方游走。
是的,游走,毫无目的,没人人生目标,没有生活想法,没有……
什么都没有的游走着。
今年的白子羽过了七夕节就二十七了,或许是因为生活的压力,以及没有爱情的滋润,他显得有些面色青黄,终日无精打采,不苟言笑。即便是面见客户的时候,他的笑也是堆积出来的,他的精神也是咖啡刺激出来的。
所以,行尸走肉这个词用来形容现在的白子羽太适合了,而明天,就是七夕了。
路灯跟随着白子羽坐着的公交,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路灯下,红色的玫瑰被束成各种的形状,心形是最多的,也是卖的最俏的。
有女孩时不时的将鼻尖凑近花束里闻着玫瑰散发出来的香味,香味刺激着荷尔蒙,荷尔蒙又刺激着她们的神经,激发出她们的开心,让她们幸福得冲着身边的男孩抛去会心的笑容。
有男孩低落的捧着一束玫瑰,魂不附体的穿梭在人群之中。或许刚从公交车前门上来的那个女孩就是拒绝他的人,或许是那个从公交车上面天桥走过的那个只身一人的女孩,又或者是那个笑颜如花坐上玛莎拉蒂副驾驶的女人。
但白子羽觉得他们都是幸福的,就算是被拒绝也比他要幸福,因为他连可以表白的女孩都没有。
想着,白子羽不由是叹息了一声。手机的铃音应着他的叹息响了起来,白子羽伸手去掏手机,手肘却是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女孩。
白子羽没有看女孩,只是道了一声抱歉,才是面庞扭曲的将手机从裤兜里抽了出来。
可他没有立即接通电话,而是望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发着呆。铃音逐渐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然后重叠,一层一层得被放大起来,吵醒了熟睡的婴儿,烦恼了看风景的游客,引起了女孩的侧目。
那是一首很老的歌曲,是beyond的《喜欢你》,但白子羽谁都不喜欢,也不被任何一个人喜欢。
铃音戛然而止,整个车厢似乎又恢复了让人窒息的平静,只剩下婴儿的哭啼。孩子的母亲努力的哄着婴儿,婴儿也渐渐的平复下来。
“黑风你……”铃音却在这个时候再次打破了车厢里的平静。
“你妈的烦不烦!”一个声音冲着白子羽吼了过来,吓得失了魂魄的白子羽手一抖,手机摔了出去,掉落在女孩的脚下。
为了捡手机,白子羽不得不扭头看向女孩。而他这一刻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绘花汉服,绣着龙纹的腰带之上别着一块羊脂白玉,一双纤细的玉手儒雅的合在双膝之上。而她的一袭秀发散落到胸口,发梢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着。
或许白子羽看得并不是女孩的头发,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在这个时候急剧的加速起来,脸上也感觉得到灼烫的感觉。
女孩突然俯身而下,她的头发一根接着一根,如同散落的珠帘一样披散而来,掩盖住她的脸庞。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更是撩动着白子羽的心弦,让白子羽赶到呼吸困难,也是渐渐陷入一种空无的状态。
“你的手机。”女孩将手机送在白子羽的眼前,该是怕打扰别人而自作主张的关了铃音。
电话呜呜的振动着,白子羽只是安静的看着女孩。女孩的睫毛很长,其下的一对杏仁眼更是水润灵动,似乎能够看穿人心一般。高挑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嘴涂抹着粉红的唇膏在车厢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丰腴的脸蛋泛着绯红甚是惹人。
女孩的嘴角突然的上扬,也是瞬间把白子羽的心脏钩到了嗓子眼上。
“呲——”的一声刹车,将白子羽从愣神中唤醒出来。感觉到自己的失态,白子羽赶紧是接过手机,指了指打开的后门,笑着说道:“我到站了,不好意思。”
女孩扭头看了看窗外的车站,抚琴路东,便是起了身。白子羽刚想向女孩点头致谢,却是没想到女孩径直朝着后门走了过去。
“她也住这附近么?”白子羽心里问着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自己的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开心。
白子羽赶紧是跟着女孩下了车,站在站台上望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他默默的笑了起来。这是他难得拥有的笑,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拥有过这样的笑容,即便只是看着那个女孩的背影。
直到女孩完全消失在白子羽的视线里,白子羽才是收回头来。又是那个电话号码打了进来,这一次白子羽没有再犹豫,直接接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往小区大门走去。
可当白子羽跨过大门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瞬间发生了变化,他呆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小区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乱生的高过人头的草丛,草丛之间乱石林立,藤蔓缠绕着乱石,从树皮渗出的褐色的汁液顺着乱石的纹理流淌着。
吞了一口口水,白子羽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扭头朝着大门对面的门卫室看去。他这才发现,那一道挡车闸门将两边的世界分割开来,闸门之外一切如旧,可闸门之内却是面目全非。
白子羽被吓得往现实世界退了出来,惊慌的他此刻满头冷汗,双眼满是恐惧的望着小区里面。但他现在看到的是以往的小区,小区里人潮熙攘,小孩子调皮的追逐打闹着,老人们围成一圈砍着象棋,一片祥和安宁。
“我这是怎么了?”白子羽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疼痛感让他相信自己还处在现实之中,这才是再次迈步朝着小区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