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辉辉,你到冰箱里拿瓶饮料来!”明明不是自己的女儿,陈妈妈一张脸却要笑开花了。唉,可怜的老人家,想女儿想得都成这样了真心可怜。我急忙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紫葡萄这是小凤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喝的了,陈妈妈接了过去,笑呵呵塞到女孩子的手里。女孩子把瓶盖儿拧开,没有喝,却先东看西看地找什么东西。桌上有一筒纸巾,陈妈妈忙不迭地递了过去——天啊!小凤活着的时候,就有一个臭毛病,拧开饮料瓶子并不直接喝,一定要用纸巾在瓶嘴儿上擦几下才喝。陈妈妈曾经当着我的面训斥过她:“擦什么擦,你看谁喝饮料中毒死了!”
此时此刻,这个女孩子竟然也重复起了小凤生前的动作。我后脑勺开始冒凉风!
陈妈妈抱住女孩子,哇的一声哭起来,抽泣着说:“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我就知道你是可怜我这个孤老太太啊!这是谁家的孩子啊,你让我女儿借她的身子还了魂儿。你知道我老太太眼睁睁地盼了她三年啊!”
借尸还魂的故事我听说过。灵魂附在活人的身上与在亲人对话的事儿,我也在杂志上看到过。那么,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日子里,神秘女孩子的到来,真的是要向小凤的妈妈传递某种信息吗?
女孩子被陈妈妈的激动吓坏了,哇哇大哭,挣扎中把饮料洒到了床上。
我正想阻止陈妈妈,告诉她关于这个女孩子的一些情况,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男人在电话里说:“曹先生您好,我姓张是我们家小姐的管家,几个月前在派出所里见过面的。您还记得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听到女孩子的哭声,急忙又问我:“曹先生,是不是我家小姐,是我家小姐在哭吗?”
原来,今天是女孩子的又一次走丢。找她的家人循着定位仪信号开车追踪,又追踪到了我们这个城市。也许是天气太热,女孩子中途扔掉了外套,装在衣服口袋里的定位仪便不再起作用了。那姓张的回想起几个月前女孩子和我的那一场交集,还有女孩子在看我时连神仙也读不懂的目光,就找到了上次领人的那个派出所,又在电脑里找到了我留下的电话号码。他只是想随便问一问的,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
警车开道,张管家他们开着两台大吉普,没用多久便来到了小区的院里。陈妈妈原本不想放开女孩子,可见到她像头受伤的小鹿哭得一塌糊涂,也只好把她交到我的手里。我们走出单元门口的时候,张管家他们也刚刚下车。来的人接下女孩子,把她带进一台吉普车。就在那会儿,陈妈妈忽然惊悸了一下,捂着胸口对我说:“辉辉啊,你去看看那个女孩子身上有没有刀口!”
一瞬间,我恍然大悟!
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小凤和我约了几个朋友在大排档吃东西。邻座有几个醉鬼喝高了,拎着酒瓶子非要来敬我酒喝。小凤本来就是个爱惹事的人,当时,她主动介绍说我是她的男朋友,这杯酒她要替我来喝,对方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具体的经过说不清了,结果是小凤被激怒了,她冲进厨房,找出大菜刀拿出来就是一阵猛砍,造成对方阵营的人两死两伤!
被小凤砍死砍伤的人都有着非富即贵的背景,小凤毫无悬念地被判了死刑。临刑前,某个推广人体器官捐赠的部门介入了,动员小凤死后把肝脏捐出来,小凤竟被说动了。在与家人会面时,她对妈妈说:“让我把肝脏捐献了吧,让它留在这个世界上总比烧成了灰要好!”为了获得妈妈的支持,她还发下这样的誓言:她说无论是谁移植了自己的肝脏,她都会带着那个人回来看望妈妈和我!也就是这番话把陈妈妈打动了。母女二人当场在器官捐赠书上签了字。不过,在签字之前,他们向协调员提了两个附加条件。一、接受器官移植的人必须是普通老百姓。当官的和当大老板的一律不行!二、接受器官移植的人以后必须好好爱护这副肝脏,不能喝酒抽烟不能发脾气骂人!
当时,陈妈妈的话让我突然清醒过来。我甩下要和我握手的张管家,跑过去拉开车门,对惊魂未定的女孩子说:“小妹,你别害怕。让哥哥看看你衣服穿好了没有!”话到手也到,掀开衣服,女孩的肚子上有一道手术留下的疤痕赫然在目!
请原谅我,在这个关键问题上我对陈妈妈撒了谎。而且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勇气告诉她这个无情的现实。其实,在带女孩子穿衣服出门时,我就留意过她的一身行头,都是国际大品牌,单单是那双皮鞋,售价都要耗去我两年的工资!
女孩子是小凤捐献肝脏的受益人。这个事儿是肯定的了。小凤三年前发下的誓愿,通过她依然存活的器官,驾驭着身体,完成了两次朦朦胧胧的旅程。但她以什么方式来到这个城市,又是怎样打开陈妈妈家门锁的,这些都成了永久之谜。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连遗嘱都改,当时不是说的好好的吗?难道这个社会钱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这些事情我没有给小凤的妈妈说过,说了叫她伤心还不如不说,也许这次这个女孩子再也不会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