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十二月二十一日，太行山脚下，酒楼。
高小风坐在酒楼里，盯着酒楼外面的大路。
他在等人。
一个人若一直盯着大路看，通常都是在等人。只不过有的人等的是情人，而有的人等的是仇人。
等情人的人怀着焦急而甜蜜的心情在等，等仇人的人则怀着急切而愤怒的心情在等。
但高小风等的既不是情人，也不是仇人。
他是在等李南楼。
因此，他也不知道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等。
他本该恨李南楼的，但他现在却发现李南楼很可悲，很可怜。接着他发现自己也很可悲，很可怜。
因为他上直是沿着李南楼的路走的，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了李南楼那样。
所以，他不希望李南楼死。
他希望李南楼能找到活下去的勇气与信念，从而为他以后的生活指出一条路。
高小风没有等多久，很快，李南楼就来了。
但是李南楼意兴萧索，高小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死亡。
“时间还早，进来喝杯酒吧。”高小风道。
李南楼望着山上的路，没有说话。
“你不喝？”高小风问。
“难得这个时候还有人请我喝酒，我又怎能拒绝呢。”李南楼淡淡一笑，说道。那淡淡的笑容竟如秋风般的凄凉。
李南楼进酒楼坐下，就连喝了三大杯。
高小风看着他，道：“龙城的功夫并不复杂，他通常先用一套精妙的步法避敌，等待敌人露出破绽，然后出剑一击制敌。”
李南楼继续喝酒。
“龙城从不轻易拔剑，但他一拔剑就必能伤敌剑下。”高小风继续道。
李南楼依然只顾喝酒。
“龙城横行江湖两个月，所向无敌，连我也败在了他的剑下，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能打败他，如果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打败他，那么那个人就是你。”高小风道。
“也许天底下没有人能打败他。”李南楼道。
高小风愕然。
李南楼喝完最后一杯酒，举着空杯向高小风道：“谢了！”然后放下杯子，走出酒楼。
“你知道柳含烟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认罪自杀吗？”高小风跟出酒楼道。
李南楼顿了顿。
“她自己承担了所有过错，就是为了让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高小风说完，李南楼便大步走上太行山。
望着李南楼远去的背影，高小风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激发李南楼活下去的勇气与信念。
2
太行山上，议事厅前。
从前太行山寨的议事厅，如今已经荒废。
龙城站在荒废的议事厅前等待着李南楼的到来。
他是怀着急切而愤怒的心情在等。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山风呼啸，风雪凄迷。
李南楼在凄迷的风雪中走了上来。
“你终于来了。”龙城道。
“我来了。”李南楼道。
“你可知道？我什么一定要跟你决战。”龙城问。
“我知道，因为我杀了你的父亲。”李南楼道。
“不，你错了。”
“哦？”
龙城突然想起那天红梅说的话。
你为什么要杀人？难道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好吗？
“这一战我不是为了复仇，这一战我是为了自己。”龙城道。
“哦！”李南楼道。
“十年前，你在这里杀了我的父亲，从那以后我便不停地受到江湖人士的追杀，这十年，我过尽了痛苦而屈辱的生活，我要你给我这十年的生活一个交待。”龙城道。
“好！”李南楼道。
“那么你呢？你是为了江湖道义，还是为了江湖规矩来应战？”龙城问。
“我——”李南楼的眼中跳动着过去的一切。
“我这一战，也是为了自己。为了给我的过去的一切一个交待。”李南楼道。
“好！”龙城道。
他通常先用一套精妙的步法避敌，等敌人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制敌。
龙城不停的走动，寻找李南楼的破绽。李南楼则不动如山，以刀护身。
龙城从不轻易拔剑，但他一拔剑必伤敌剑下。
李南楼紧盯着龙城手中的剑。
寒风猎猎，大雪纷飞。
李南楼和龙城在风雪中僵持着，龙城找不到李南楼的破绽，而李南楼也无法出击，因为他一出手，就会破绽立现。龙城突然冲了过来。他要用攻击迫使李南楼出现破绽。
冲到李南楼面前，龙城突然拔剑。
李南楼将刀一格，被龙城的剑气震退三丈。
龙城又追了上，挥剑抢攻。
龙城放弃了出鞘一剑，但他的剑并没有变慢。他剑剑凌厉，招招奇诡。
好在李南楼的轻功身法还不错。
百余招过去了，龙城的攻击还是很凌。他的身法与剑法配合得天衣无缝，李南楼根本没有机会反击。
突然，龙城蓄集全身力量，一剑刺向李南楼的胸口，这一剑让他全身暴露在李南楼的刀下。
但是，这一剑快得李南楼根本无法闪避，即使李南楼一刀杀死龙城，也无法阻止这一剑的剑势。
这是一个拼命的招式。
这是一个两败俱死的招式。
3
高小风还在太行山下的酒楼，他还在等人。
他一直看着从太行山下来的路，但是几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人下来。
这场决战久得让人意外，但也让高小风略感宽慰。
他知道李南楼已不在一心求死了。
如果他一心求死，决战就不会这么长久了。
但是，李南楼能杀死龙城吗？龙城的武功之高，他是见识过的。
不过，只要李南楼不一心求死，就有活下来的希望。李南楼武功之高，他也曾经见识过。
可惜，这个很快就破灭了，因为他已经看到龙城从山上走下来了。
高小风冲出酒楼，拦住龙城，龙城停住，握紧手中的剑。
“你杀了他？”高小风问。
龙城没有说话。
高小风冲上了太行山。
4
自从红梅受伤后，红梅跟龙城就没有再住破庙。
龙城在城里的一家客栈开了一间房。
她很高兴龙城不再像野兽一样生活。
她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心里暗暗发誓，等她伤好，她就要跟龙城一起去过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要让这个男人忘记曾经的灾难与痛苦。
十二月十九日，早晨。
红梅从甜美的睡梦中醒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幻想着新的一天美好的生活。
但她很快就掉进了冰窖里。
当她看向龙城的地铺的时候，她发现龙城不见了。
本来她以为龙城只是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但是她看到了桌上的一百两银子。
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不然不会在桌子上留下一百两银子。
但她还是想等他回来，她想要的生活，岂是一百两银子能够换的回来的？
一天过去了，龙城没有回来。
两天过去了，龙城还是没有回来。
第三天的时候，龙城回来了。
“你还没有走？”龙城问。
看到龙城回来了，红梅的眼泪流了下来。
“你还没有回来，我又怎么能走。”
5
高小风冲上太行山，走到议来厅前的时候，就看了李南楼。
不过李南楼没有。
他站在那里观赏着太行山的风景，看到龙城上来，他对龙城笑了笑。
这一笑，已不再像秋风般的凄凉，而是像春风般的温暖。
高小风仔细地看了一下李南楼，发现李南楼并没有受伤，只是胸前的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想不到龙城这么喜欢刺破别有的衣服。”高小风笑道。
“你的衣服被他刺破过？”李南楼问。
“是啊！”高小风道。
“刺破别人的衣服可比杀死一个人困难多了。”李南楼道。
“这到也是，看来以后我得学着怎么去刺破一个人的衣服，而不是杀死一个人了。”高小风道。
“你说得对！”李南楼道。
高小风也看了一下太行山的风景，然后叹道：“今年的雪下得真大！”
“雪下的大，明年就一定会有好收成。”李南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