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婴准备好没有?”
稚嫩的女音,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冰冷,令人忍不住一颤。
“回书晴小姐,早就备着了,刚刚送过去。是昨日刚出生的男婴,父亲之前亡故,其生母也已难产而死。”是个中年妇女恭敬的声音。
“叫我大小姐。”明明是个两岁多的孩子,却让周围的下人感受到高高在上的威慑力。
“是,是,大小姐。”
“孩子呢。”女孩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兴奋和迫不及待。
一个淡绿色的襁褓递了过来,女孩稳稳地接住它,看着白白净净的婴儿,以及额头上淡淡的朱砂胎记,嘴角冷冷一勾,眼中竟然闪过浓浓的恨意与杀意。
“告诉佟夫人——哦不,我娘,孩子我来处理。反正她只要儿子,这个女儿嘛,就当她不存在好了。”
“是,大小姐。”
绿衣懵懵懂懂中听着这段对话还以为是做梦,可此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抱在臂弯里行走着,然后上了一辆貌似马车一般的交通工具中。
等等——臂弯?
绿衣脑袋一晕,她明明身患先天性心脏病已经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穿越?还是胎穿?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所及之处都是模糊的黑白二色,还有明显缩小的四肢,口中没有牙齿等现象都充分说明了自己如今是一名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轻轻控制自己幼嫩的脖子,抬眼望去,抱着自己的也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她晶莹小脸上还有着婴儿肥,但五官长得极正,精致可人,肤白如雪,完完全全是个小美人坯子。
小美人坯子感到怀中女婴正盯着她看,干净清澈眼瞳中闪着漂亮的蓝光,不由嗤笑一声。
绿衣想起之前迷糊中听到的一段对话,心中顿觉不妙,忍不住哇了一声。
男婴?处理孩子?这戏份——难道是梅花烙?
女孩闻声鄙夷的神色顿时一收,换上温柔至极的笑颜,轻轻地哄着她说:“琴晓妹妹,我是你书晴姐姐啊。怎么上一世你抢了我的爱人,夺了我夫家的家产,卖我入妓院任人宰割,如今却不认得我了?”
绿衣脑子里轰的一声:感情这是个重生人士?不会吧,自己穿的这个身体上辈子这么缺德?
女孩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琴晓妹妹,你放心,既然姐姐我求了国师大人助我逆天重生,就不会让悲剧重演。你还是乖乖去死吧,说不定能回到姐姐我生活过的二十一世纪,那里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妹妹你一定会喜欢的。”
啥米?二十一世纪?
绿衣心里简直一万匹***狂奔而过。
天哪世界上哪里有这么悲催的事情啊?!简直窦娥喊冤六月飞霜啊!
重生姐姐我也是你同乡啊,可不是那个害你的人,请不要这么残忍好吗?
可惜婴儿状态的她是无法表达出她悲催无比的心声的。
绿衣现在已经顾不上消化自己听到的一切了,她心里把那也许并不存在的时空管理局骂了上百遍,也不能阻止这位书晴姐姐慢慢压上自己面庞的洁白小手。
“放心吧妹妹,这一世我不再是那种善良的小白花了,我才是南襄单家的大小姐,钟天珏是我的丈夫,我会成为进入上流社会的人上人。而妹妹你,下辈子就投个好胎吧。”
绿衣已经顾不得许多,她现在只是一个婴儿,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挣脱。
这位挂名的姐姐既然敢在这里说出这种话,周围定然也没有可以搭救的人存在,车夫定然也是她的人。况且谁会以为一个两三岁的女娃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那么只有一条路可以赌一赌了。
绿衣在那只死亡之手压上来的前一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迅速屏住呼吸。想象着前世自己在病床上渐渐无力呼吸,直至被黑暗笼罩的过程,慢慢地做出挣扎的哭闹状,然后一点点地阖上眼眸,最终一动不动。
她感到那只小手移了开来,在自己鼻下探了探。
单书晴见自己前生最大的仇人已经没了呼吸,手微微颤抖着,心脏怦怦狂跳。她忍不住快意冷笑了几声,便没有再去探婴儿的心跳脉搏,直接扔在了一旁,活动着酸涩的手臂。
马车停止,她才抱起婴儿一步一步走出马车,命车夫在原地等待,独自来到一处断崖边,感受着入骨的春风带来的丝丝凉意,丝毫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婴儿正在小心翼翼地轻轻呼吸着宝贵的空气。
不过绿衣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她现在闭着眼,也不知道这个穿越加重生的老乡到底要怎么安置她的“尸体”。万一沉塘喂野兽埋土里扔悬崖什么的,那可不是装死能够解决的事。
“单琴晓,希望我们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单书晴说完这句话就把怀中的襁褓像扔垃圾一般丢下了断崖。
绿衣无奈地感受着重力加速度带给她的飞一般感觉,老乡就是老乡,思维方式都是一样的。这不,果然扔悬崖了不是?
这时候按理说应该回忆回忆自己这一生到底做了什么,有何遗憾。可惜,作为刚刚出生不满一个时辰的婴儿来说,实在没什么好回忆的。至于遗憾嘛,就是如此英年早逝实在悲剧无比。
除了祈祷命运女神的眷顾,能给她这位好不容易穿越来的人士一点怜悯生机之外,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下降了大约没一会,在绿衣觉得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命运女神伸出了她金贵的援助之手。
绿衣歪头看着右边满是尖刺的棘丛,又慢慢一点点地偏头瞅瞅右边平平整整的荆丛,心中还完全没有缓过神来。
虽然婴儿的视力没有成人的清晰,她还是分辨出了自己是掉在了一大片荆棘丛中,而且还很幸运地掉在没有长刺的荆丛之中。
这片荆棘丛长在一块突出的山壁之上,还好荆丛还算厚实,加上婴儿的体重本就极轻,若是一名成年人就这么栽下来,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两次死里逃生的绿衣看着头顶上灰蒙蒙的广阔天空,想象着它蓝色的模样,耳边是呼呼地初春凉风,和清脆的鸟鸣。一缕金色从云层中透出洒在淡绿的襁褓之上,绿衣眯了眯眼,竟感受到一抹温暖。
那是自然给予的最纯粹的洗礼。传来的鸟鸣声越来越多,此起彼伏,高低错落,伴着沙沙的新叶窸窣,谱出一首庞大的万物庆生曲。
绿衣似感受到体内一股奇异的力量正在血脉里流动,她闭上眼睛,呼吸着山崖上最纯粹清澈的气息,嘴角浅浅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突然,一阵与众不同的悦耳清鸣在耳边想起,绿衣睁开眼眸,正对上一饱含沧桑的慈祥目光。
那目光中还有着无限惊诧和喜悦,倒映着一张平和安详的脸蛋。目光主人原本是跟着一只极为罕见的绿莺鸟而来的,看到这山壁上的婴儿后,突然觉得自己内心被什么给重重击了一下,忍不住弯下腰去。
当绿衣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抱起,才算是真正地放下了心。
因为她知道,自己终于得救了。
慈祥目光的主人低头看了看那荆丛,又看了看怀中裹着淡绿襁褓的可爱女婴,缓缓开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荆绿衣。”
同日,苍澜南部天空一星骤亮,白日亦清晰可见。国师乔悟占星律,受天兆,得十六字真言:天定苍华,煌煌惊鸾。沉于江南,襄以桓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