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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特洛亚的传说(18)

竞赛结束了,集聚起来的士兵散去,每个人都饱餐、酣睡。只有阿喀琉斯彻夜未眠,他一直在怀念被埋葬的朋友。他的心静不下来,于是沿着海岸走去。凌晨时他套上战马,把赫克托耳的尸体系在战车上,拖着它围着帕特洛克罗斯的坟墓跑了三圈,随后就把这具尸体放在尘土里。但阿波罗却用他神盾的黄金护罩遮住尸体,使它不受到损害。这期间宙斯命令阿喀琉斯的母亲忒提斯速去希腊军营,通告她的儿子,说众神和他本人对他如此蹂躏赫克托耳的尸体感到十分愤怒。

忒提斯听从了,她进入儿子的帐篷,坐了下来,一边用手抚摸他,一边温柔地对他说:“亲爱的儿子,忘掉苦恼和悲哀,重新振作和欢乐起来,因为你在世上的日子不会很长了。听我告诉你宙斯说的话。他和众神对你虐待赫克托耳的尸体和把它扣留在船旁极为愤慨。我的儿子,快把它交还回去,要一笔巨大的赎金。”阿喀琉斯抬起双眼,直视母亲并说:“就这样好了,宙斯和神祗的命令必须照办。特洛亚人可以得到尸体。”

这同时宙斯派他的使者女神伊里斯带着自己的指示进入普里阿摩斯的城市。她在这儿除了悲哀别无所见。在宫殿的前庭,儿子们围在父亲的四周在哭泣,老人坐在中间,僵直地裹在斗篷里,背上和头上落了一层尘土。在内室女儿和儿媳们都跪在那里,她们在为死去的英雄痛哭。这时宙斯的使者突然出现在国王面前,她轻声地低语,这使他的四肢一阵颤抖。她说:“你要镇静,达耳达诺斯的后代!不要沮丧,我通知你的不是坏消息。宙斯可怜你,他吩咐你到阿喀琉斯那儿去,向他献上礼品,赎回你儿子的尸体。你单独一个人去,不要任何一个特洛亚人陪伴,除了一个年老的使者,他用骡车把你送去,然后把你和死者一同载回到城内。既不要怕死,也不要惊恐。宙斯派赫耳墨斯去保护你,他会带你去见阿喀琉斯,在那儿他也会保护你的。”

普里阿摩斯相信女神说的话,他命令他的儿子给他备一辆骡车,接着他进入用香柏木建造的内室,这儿存放有无数的珍宝。随后他喊来他的妻子赫卡柏,对她说:“可怜的女人,听宙斯传达的消息,我要到阿喀琉斯那儿去,用礼品缓解他的愤怒并赎回我们可爱的儿子的尸体。”老人这样说了,但他的妻子却啜泣起来,她说道:“普里阿摩斯,你平素受人称赞的理智到哪里去了?你相信那个嗜血的杀人狂看到你会产生怜悯之情?我们最好是远远地在家里悲悼我们的儿子,他的命运注定是被野狗吞食!”

“不要阻止我!”普里阿摩斯坚决地说,“只要我能把我最最可爱的儿子抱在怀里,哪怕在船边等待我的是死亡。”说罢这话,他打开箱盖,选出12件贵重的华丽服装,12条地毯,同样多的睡袍和精美的斗篷。随后他称出10塔兰同黄金,拿出四个熠熠闪光的炊具,两座三脚鼎和一个珍贵的酒杯,这是他从前驻在特拉刻做使节时得到的赠品,老人把这些作为礼物。他把那些要阻止他的所有特洛亚人赶出大厅,召集他的儿子们,斥责说:“你们这些可耻的人,无用的人,为什么你们没有去代替赫克托耳在舰船旁被杀死!所有好人都死了,只有坏家伙留了下来,流氓、骗子、寻欢作乐之徒,一些挥霍民脂民膏的家伙!马上给我备车,把这些东西放进大篮子,我好上路。”

儿子们惊恐地听从父亲的吩咐,立即牵来骡子,套上车,并把赎金和礼品放到车上。随后他们备好普里阿摩斯本人的马车,唤来陪伴他的年老使者。赫卡柏揪心地呈给国王一个金杯来做祭祀,普里阿摩斯提高了声音,祈祷说:“宙斯父亲,伊得山的主宰,让我在珀修斯儿子面前得到怜悯和宽容!也请给我一个征兆,使我能顺利地走到希腊人的舰船那里!”他的话刚一说完,一头黑翼大鹰展开翅膀疾飞而来,擦过特洛亚城上空。所有特洛亚人看到都大声欢呼,老人信心十足地登上了马车。骡子拉着沉重的四轮车走在前面,由使者伊代俄斯牵着。在他后面老人挥鞭策马。他的亲人都跟在后面,痛哭流涕,仿佛送他去死似的。

乍已到了城外,当普里阿摩斯和使者经过老国王伊罗斯的墓碑时,他俩停了下来,让马和骡子在河边饮水。夜降临了,田野一片朦胧。这时伊代俄斯发现近处有一个人,他惊恐地对普里阿摩斯说:“主人,你看那儿有一个人影,我怕他在窥伺,要来杀死我们。我们手无寸铁,再加上年迈,要不我们调转车头赶快逃回城里,要不抱住他的双膝求他饶命。”一阵恐怖的战栗令老人浑身发抖,毛发耸立。现在这个人影走到跟前。他不是敌人,而是宙斯派来的使者赫耳墨斯;他带来的是幸运,是在路上来护送他挑选出的人。他握住国王的手,并不让他认出自己来。他说:“老人,在漆黑的夜里你要把你的马和你的骡子赶到哪儿去?这时人们都在睡觉呀!可你不必担心,我来保护你,你看起来很像我的父亲。”

“真的,现在我看到了,一个神祗的手在保护我。但你是谁,我的好心人,你的双亲是谁?”“我的父亲叫波吕克托耳,”赫耳墨斯回答说,“我是七个儿子中最后一个,一个密耳弥多涅斯人,是阿喀琉斯的伙伴。”“如果你是可怕的阿喀琉斯的伙伴的话,”现在普里阿摩斯极为焦急地说,“那你告诉我,我的儿子是不是还在船旁边,或者是不是阿喀琉斯已经把他抛给狗吃了?”“没有,”赫耳墨斯回答说,“他还在阿喀琉斯的帐篷里,虽然12个清晨已经过去,每次太阳升起时阿喀琉斯都无情地拖着他绕着他朋友的坟墓走上三圈,可他的尸体一点也没有腐烂。如果你看到他是多么栩栩如生和神采奕奕地躺在那儿,身上没有一丝血污,伤口完全愈合时,你自己就会感到惊奇的。神祗在他死亡时也在呵护他。”

普里阿摩斯高兴地从车上取出那个精美的杯子。“接受它吧,”他说,“谢谢你对我的保护,并请领我去见你的主人。”赫耳墨斯拒绝了这件礼物,没有得到阿喀琉斯的同意,他害怕接受这份馈赠,但却跃上马车,坐在国王身边,拉动缰绳挥动鞭子,很快他们就抵达壕沟和围墙。在这儿他们见到卫兵们正在用晚餐,可赫耳墨斯用手一指他们都昏睡过去,用手一按营门的门闩就推了开来。普里阿摩斯连同装载礼品的骡车顺利地来到阿喀琉斯的营房之前。这座营房四周是一片宽敞的空地,外围竖有密密的栏栅。虽然只有一道唯一的木栓锁住大门,但它十分沉重,要三个强壮的希腊人才能推上和拉开。可赫耳墨斯打开门却毫不费力,他劝告老人抱住英雄的双膝并以父亲和母亲的名义向他恳求。随后他跳下马车,显示了神祗的身份并消失而去。

现在普里阿摩斯也从车上跳下,把马和骡子交给伊代俄斯。他本人则径直走向阿喀琉斯的住处。这庄重的老人不被察觉地走了进来,奔向阿喀琉斯,抱住他的双膝,吻他的双手——这双手杀死了他多少儿子啊……望着他的脸。阿喀琉斯和他的朋友惊愕地看着他,老人乞求道:“神一样的阿喀琉斯,想想你的父亲,他和我一样年迈,或许也受到邻国的进犯,感到恐惧和无助,像我一样。可他每日都在盼望他亲爱的儿子从特洛亚返回家园。但是我,有50个儿子的父亲,当希腊人征战到此时,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他们中大多数,到最后由于你,我失去了唯一的一个能保护城市和我们大家的儿子赫克托耳。为此我来到你这儿向你赎买他的尸体,我带来了许多赎金。珀琉斯的儿子,请你可怜我吧,想想你自己的父亲!”

老人的这番话唤起阿喀琉斯思念父亲之苦;他温和地握住他的手。这使老人想起他的儿子赫克托耳,于是伏在他的脚下开始哭泣起来。阿喀琉斯也哭了起来,时而是为了他的父亲,时而是为了他的朋友,整个帐篷响起了一片哭声。终于高贵的英雄从椅子上立起身来,充满同情地扶起老人并说道:“可怜的人,真的,你忍受了多少痛苦,现在你独自一人前来希腊人的船营并来到一个曾杀死你那么多勇敢儿子的人的面前,这显示了你怎样的勇敢!你胸中一定有一颗铁一样的心!你坐在椅子上吧,让我们稍许平息下我们的悲痛。哀伤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什么。这是命运,是冲祗给我们可怜的凡人规定的命运,要我们去忍受悲哀,而他们却无忧无虑逍遥快乐。忍受吧,不要不停地哭泣,你无法再次唤醒你高贵的儿子!”

普里阿摩斯回答说:“宙斯的宠儿,在我的儿子赫克托耳还躺在你的帐篷没有安葬之前,不要让我坐下。请你快点把他给我,因为我渴求看到他。希望你喜欢这笔丰厚的赎金,宽恕我并返回你的祖国!”

阿喀琉斯听到他的话皱起眉头说道:“啾,老人,不要激怒我!我愿意把赫克托耳的尸体交还给你,因为我的母亲给我带来了宙斯的指示。我也知道,普里阿摩斯,是一个神祗把你领到我们舰船这里。一个凡人,即使是一个最勇敢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因此不要再使我悲哀的心增添烦恼,否则我会忘记众神之父的命令,不会宽容你,啾,老人,即使你是如此谦卑的乞求!”

普里阿摩斯战战兢兢,他听从了。但阿喀琉斯像一头狮子跃出门外,他的战士跟在他的后面。在帐篷前他们从轭中卸下马匹并把使者带了进来。随后他们从车上搬下礼品并留下两件斗篷和一件衣服,用来包裹赫克托耳的尸体。阿喀琉斯让人洗净死者,涂上香膏并穿上衣服,他本人把尸体抬到一张铺放好了的床上,在他的朋友们把死者安放到骡车上期间,他呼叫着他朋友的名字并说道:“帕特洛克罗斯,如果你在阴问知道我把赫克托耳的尸体交还给他的父亲,请不要发火,生我的气!他带来了丰厚赎金,其中也有你的一部分!”

现在他返回帐篷,重新坐在国王的对面并说:“你看到了,现在你的儿子被赎回了。老人,这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他躺在那里,穿上了受人尊重的服装。明天清晨你就可以把他运回。但现在让我们吃顿夜餐,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哭你亲爱的儿子。”

英雄立起身来,走到外边,宰杀了一只羊。他的朋友们把皮剥掉,把肉切成块,用铁扦仔细地递了上来。随后他们坐到桌旁,奥托墨冬分配装在一个精致小篮子里的面包,阿喀琉斯分配肉,大家饱餐豪饮。

普里阿摩斯惊奇地观察高贵主人的身材和仪表,他完全像一位神祗。饭后普里阿摩斯说:“高贵的英雄,请为我准备床铺,我渴望睡一个好觉,因为自从我儿子赫克托耳死后,我的双眼就一直没有阖上,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吃肉喝汤。”

阿喀琉斯立刻命令他的士兵和侍女,在厅内为老人安排一张床榻,铺上紫色的床垫,上覆有地毯,柔软的斗篷作为衾被。使者也另备一张床。

这时阿喀琉斯友好地说:“普里阿摩斯,你还要告诉我,为你儿子的葬礼,你想需要多少天,这样我就休息多长,我的士兵也停止进攻。”“如果你允许我为我的儿子举行一个葬礼的话,”普里阿摩斯回答说:“那就给我11天的时间吧。你知道,我们被围困在城市里,而且必须到远处的山里去运木材。这样我们就需要九天的时间才能做好准备,在第十天我们安葬他并举行殡宴,在第十一天为他建造一座坟墓。在第十二天,如果无法避免的话,那我们就重新开战。”“就像你所愿望的这样好了,”阿喀琉斯回答说,“在你所要求的时间里,我不会让我的军队进攻。”说完这活他就离开了老人,在自己的帐篷里躺下入睡。

大家都睡了,只有赫耳墨斯醒着,他在思考,如何把特洛亚国王避开卫兵从舰船这儿带回去。因此他走近熟睡的老人跟前,对他说:“老人,你在敌人身边睡的太坦然安心了。你用了许多金钱赎回了儿子的尸体,这是真的,但若是让阿伽门农和其他希腊人知道了,那你的儿子就得用三倍的赎金来赎买你这个活人!”老人为之一惊,他唤醒使者。赫耳墨斯自己套好马匹和骡子,跃上车坐在国王身边。伊代俄斯牵着运载尸体的骡车。他们悄悄穿越军队,不久就远离开了希腊军营。

赫克托耳的尸体在特洛亚城

赫耳墨斯一直陪国王来到斯卡曼德洛斯河的浅滩。

在那儿他跃下车,返回奥林帕斯山。普里阿摩斯和使者悲哀和叹息地驱赶着国王的马车和载着尸体的骡车进入城里。正是黎明时分,万物还在沉睡之中,没有人看到他们到来。只有卡珊德拉一个人登上城堡,她从远处看到父亲。于是她大声地恸哭并呼喊起来,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城市上空发出回响:“看呀,特洛亚的男人和女人,赫克托耳回来了,可回来的是一个死的赫克托耳!每当他从战场得胜回来时,你们都向活的赫克托耳欢呼,现在你们也要欢迎死去的赫克托耳!”随着她的呼声,没有一个男人,没有一个女人留在家里了,悲哀使所有人的心碎肠断。他们在城门旁围住骡车大声恸哭。

随后不久,尸体运到国王的宫殿,人们开始准备殡葬。很快套好牛车和骡车,都集中在城前。他们用九天的时间运送木材。在第十天清晨,在一片号啕大哭中赫克托耳的尸体被取了下来,放到高高的木架上面,木架点燃了,所有的人都聚集在熊熊燃烧的木材四周。当木架烧倒时,他们用酒把火浇灭。赫克托耳的兄弟和战友含着泪水从灰烬中拾取他的白骨,集在一起,用柔软的紫色布料包了起来,放进——-一个金盒子里,葬人墓穴。随后堆成一个坟丘,四周都布置好警戒,以防希腊人进行突袭。当坟墓已经用土堆成之后,所有的人都返回城里,人们集中在普里阿摩斯的王宫里,举行隆重的殡宴。

彭忒西勒亚

在赫克托耳的葬礼之后,特洛亚人又都聚在城墙的后面,因为他们对无畏的阿喀琉斯的力量十分恐惧,害怕他的靠近。笼罩整个城市的是对失去最高贵的英雄和强大的保护者的哀悼和悲恸,痛苦是如此之巨大,就像特洛亚已被占领者的大火吞噬了一样。

在这担惊受怕的日子里,被围困者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援助。从忒耳墨冬河那边,阿玛宗女王彭忒西勒亚带来一小队女英雄来到这里支援特洛亚人,她是战神阿瑞斯的女儿。促使她采取这个行动的原因,一方面是她对男人间战争危险的乐趣,这是这一族女人的天性;另一方面是因为一桩无意中犯下的血债,这成为她心灵上的重负并且因此在自己的国家里被看做是祸害。那是在一次狩猎中问,当她向一只鹿掷去投枪时,却击中了她自己的姊妹希波吕忒。于是复仇三女神无时不在追逐她,而她对她们的任何祭祀直到这时都无法得到宽恕。她希望最好是通过一场众神喜欢的战争来解除这种痛苦,于是她挑选出12个女伴前来特洛亚,这些女人都像她一样渴求战争和男人间的争斗。可与彭忒西勒亚相比,这些少女虽然美丽非凡,却只能说像她的女奴。犹如天空繁星中的皎月那样闪烁出无比的光华一样,这位女王的风颜和美貌远远超出她的那些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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