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失色。这里面有周小楼的亲朋故旧、生死兄弟,不是欠了他偌大的恩情,就是和他有共死生的交情。神火教不是什么高门大派,江湖上名声也是好的少坏的多,周小楼常常惹是生非,连带着众人跟他一起刀上舔血的过日子。但这些人无一日一时想过另择枝头。却不想,他们敬若神明的教主有日竟会说出这话。
众人一起大叫道:“教主,我们不走!教主,我们不走!生死兄弟,不离不弃!”周小楼摆手道:“大家,可否听我一言?”场中众人立时安静下来。
周小楼温声道:“我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我也知道。我小的时候,武功学的很快,和我一般年纪的,没谁打得过我,我就免不了很是骄傲。谁也看不起,全拿武功衡量旁人。众位兄弟都晓得,这样的人实在是不讨人欢喜,心胸狭窄,不算英雄豪杰。所以我那时候,一个朋友都没有。”
众人听着周小楼说话,竟是一些隐秘心事,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好奇,都默默无语。
周小楼缓缓坐了下来,若无其事道:“不仅没有朋友,还有不少仇家。我那时候武功算得上进步神速,可惜还是赶不上我得罪人快。有一次我后背被人砍了十五刀,丢在山上自生自灭。那时候,我平生第一位好友,刚好路过,就把我救了。”
众人“哦”了一声,心中想着的是:“救命恩人,结为朋友,再正常没有。”
周小楼道:“你们以为我和他结为朋友,乃是因为他救了我吗?却不是。他那时候武功低微,我那时最看不起这种没能耐的烂好人了。”众人心道:“谁和你比武功来着?谁能比得过?”
周小楼笑着叹气道:“他在山洞里照顾我七日七夜,临了,道:‘我们七日相随,算不算朋友?’我说:‘不算。’他道:‘我却觉得,我们算是朋友。从今以后,你但凡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情,交给我便了。’我怎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却不知,后来,真的有一件要他帮忙的事情。”
郑屠夫大喊道:“教主,是什么事情?”
“啊!”周小楼若有所思道:“也不算小事,我偷了云南五毒教的镇教之宝,被他们一路追杀。论打架,别管是单打独斗还是一起上,我都不怕,却不料被下了毒。他们把毒药汁液混进我的茶里,微苦涩,和茶水味相合,我是如何也觉察不出来的,所以才中了道。这毒你们也都听说过,叫做‘断肠草’。”
众人心道:“啊!七大毒蛊之一!教主却是怎么解开的?”
周小楼道:“我当时一路逃跑,用内力强行压制住毒,力气渐渐消失,眼看就没命了。谁知路上遇到了他。他问明了事情,却想出了一个糟糕绝顶的主意。他自己炼制了一副毒药,中毒症状和断肠草一般无二,沿路给各大门派的弟子下了,引得众人一起追杀五毒教的人。最后,杀了几个领头的,要来了解药,我也从此被救了。这人随我千里奔波,甘冒大险,我问他:‘你要我怎样报答?’他却说:‘我们是好朋友,怎么需要报答来报答去的,太也见外!’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啦一件事情,对待朋友,要连性命都不要,比自己的手足都爱护。”众人大声喝了一声“彩!”郑屠夫道:“那人却是谁?可在我们中?”周小楼道:“已然死了。”郑屠夫大惊道:“为何死了也?”周小楼道:“你却不知道,五毒教恨毒了他,诬说他盗取了那五毒教秘宝,并把那五毒教秘宝大大吹嘘了一番。几个不识趣的小喽啰为了夺宝,把他给折磨死了。”郑屠夫道:“哎呦!那几个小喽罗在哪里?郑屠夫为教主的好朋友报仇!”周小楼道:“早就杀了,连带来给他们报仇的师兄长辈,全都杀了个干净。”
郑屠夫不解,台下不少人却悚然惊动。林夕心道:“啊呀!我怎的没想起来这件事情?周大哥独自一个在嘉兴渡口战了三天三夜,把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砍杀了几百个。我当时也随着义父去了,见血泊中他一人拄着一把断剑,仰天长笑,心中又是敬重,又是害怕。他之后连着被二十多个门派发下武林通缉令,江湖上人人喊打,却只是为了一个朋友。”
周小楼也想起了那日情景,心道:“我这时候想起这件事,大大不妙,恐怕几个时辰之后,当日的情状又要重演一番了。这次再没有一个知道大义的奚掌门来做中人了。”整理心思道:“从那以后,什么天下第一、武林盟主,我都不稀罕,只想有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今日,你们聚集在此,可见,我这一生算是不太失败。周小楼说道此事,只有一点心思要你们记得,周小楼愿意为在座兄弟丧命,只要周小楼活着,你们要我为你们做什么,我都照做不误。管他公道正义、是非真理!”
他平素不是喜欢发誓的人,这一番话,说的举座意动。有人道:“教主,我们怎的也不走!”“教主,莫要把我等逐出门墙。”
周小楼不语,脸上带着一点笑意,远远看着明月繁星,远近山川。心头恍惚,缓缓吟唱道:“长安城中秋夜长,佳人锦石捣流黄。”说罢,悠然叹了一口气道:“大家,多说无益,今夜三更之前,请各位一同离去。请诸位走西山,勿要惊扰了周小楼的夫人。”说罢,飞下石台,走的不见了。
台下一片哗然,大家面面相觑。一人道:“麻烦了,麻烦了!”另一人问道:“如何麻烦?”先前那人道:“若是我们奉教主做教主,这乃是他的命令,须得遵从,今晚就要走啦。若是不肯遵从,乃是违背了教主命令,就是违命不尊,照样得被教主逐出门墙去。这可怎样才好?”一个长胡子的老头儿跳上石台。有人高声问道:“路长老,我们怎的办?你平素最有主意,说给兄弟们听听。”路长老道:“老朽看来,教主是为夫人死了伤心呢!今日说的都是气话,改日他心中伤痛解开,自然要大家回来了。”郑屠夫道:“那我等是走是不走?”路长老忽地留下啦两行泪水,道:“走!教主有命,兄弟们怎能不遵从?等了几日,我们再回来。这样也不算违命。”众人大叫:“路长老好聪明,这可不是个办法?”郑屠夫道:“路长老,你哭什么?”路长老道:“我替教主伤心,他难过,我也难过,便哭了。”郑屠夫道:“这却是什么道理?教主难过,我自然不好过,可是郑屠夫却哭不出来。”
林夕见路长老哭泣,心中大惊道:“我早知道这之间有什么回扣。此时路斌哭成这个样子,还有其他吗?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教主本就要带我们离开,为何不明说,却来骗人。难道,教主他自己不要走吗?”
台上,路长老大喝道:“我们这就走吧!”众人道:“就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门去了。林夕却凑上去,抓着路斌,厉声道:“你奉命之人乃是教主!”路斌一时怔愣,道:“你怎?”林夕心中蓦然明白了,大叫一声,不和众人一起下山,独自追着周小楼往山西侧去了。
他心中焦急,狂奔不止,心中一幕幕都连在了一起,心道:“周大哥什么样人物,虽然死了,也不低头,怎么肯对那叫做阿曼的女子服输。他不肯低头,却也不肯大家陪他送死,这才弄出今天这场把戏。是了,他先是送走了少主,知道老猴儿一向很是敏锐,又和自己相熟才借口支走了他,路长老定是已经和教主串通好了,安抚这些教众。教主,你要做什么也!”
狂奔之间,他立时到了西山。在一块坡地上,见周小楼半躺着喝酒,慌忙上去,抱拳道:“教主!”
周小楼一惊,掉下了酒杯,看着林夕,半晌,道:“我喜欢和聪明人做对手,却不喜欢和聪明人做朋友。和朋友也算计来算计去,未免心中疲惫。却不想,和你这样投缘。林夕老弟,同来喝酒。”
林夕木然坐着,接过酒壶,往嘴里倒着。把一壶酒倒得干净,道:“教主,你不要逞一时英雄,和我一同下山去吧。”
周小楼叹道:“我却不是逞英雄。你可知道,早在你师弟几个来之前,早就有我们的探子来报了,说朝廷的两个千人队伍,已经包围了山下了。不仅如此,还有不少附近的门派弟子,也一道来了。看来是要围歼我神火教。”林夕惊道:“这么快?”周小楼道:“八成是朝廷知道了武当派的行踪,寻着找过来了。不管我们怎么跑,总是跑不脱的。唉,这天底下什么样的武林高手,也无法在乱马乱箭中得生。况且那些武林弟子,想要救出自己的掌门、师傅,非要下狠手不可。唉,这世间之人,为了自己珍爱之人,对旁人什么也做的。这样一来,我们不是被困死,就是被杀了,岂有他哉?”
林夕怔愣无语,少时,缓缓道:“所以,唯有围魏救赵、声东击西?而教主,你就要做这诱饵骗来敌人。”周小楼微微一笑道:“是也!路长老这‘小鲁班’,手艺当真惊人。”说着一掌拍断了身前一棵大树,叶子纷纷落下,随着,机关触动,巨木滚石滚落。夜晚中听着,轰隆作响,十分可怖。林夕心中大惊,道:“哎呦!”周小楼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道:“林老弟,你快走吧!”
林夕心中无数念头划过,道:“教主死战,长花坛主林夕誓死相随。”周小楼道:“周大哥可记着,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林夕道:“既然知道,就不能当做不知。否则,林夕于心何安?至于我的事情,现在的武当掌门,他会做得很好。”周小楼叹道:“你们这一门弟子,一个比一个耿直。奚明月看我的眼神里,明明全是哀和痛,却偏偏能忍住,不****大局,真是厉害。只是——长君……”他长叹了一口气,静静点燃了身后树上挂着的一盏宫灯,笑道:“走吧!”林夕深深呼了一口气,道:“好!”
却说,另一边,老猴儿下了山道,径自去追周长君。本来周小楼算的好好的,这东面官道上,方才并无兵卒。谁知道此时,情势不比当时,老猴儿下山不远,就见到扎寨的士兵,里面还走着几个全真教服色的弟子,他心中大是惊奇,跟着那几个弟子走了一回。见他们进了一座插着彩旗的大营,一个纵身,跳到了帐篷顶上,弯在彩旗上,低头向下听着。
那帐篷本来就是轻轻一层布,旁人都无法在上面立足。纵然站住了,也要把帐篷压得塌下去。却不知,老猴儿为了练习他师门这一路轻巧功夫,骨上无肉,不比一只半大的羊重多少。此时竟然轻轻站住了。
只听有人道:“阿曼夫人,请你放了我师傅吧!”那叫做阿曼夫人的道:“那,你来受我禁武令吧!”那全真弟子道:“好!我受了禁武令,你来放了我师父。”另一个弟子道:“你胡说些什么?小心师傅打断你的腿!”那先前的弟子道:“师傅就要死了!若是师傅还活着,我道情愿被打断腿、逐出师门。”那先前的弟子就不说话了。
老猴儿心中奇道:“怎么回事?禁武令?”他顺手拔出了帐篷顶上的旗子,顺着小洞往里面看去。只见厅中跪着两个全真弟子,四周还站着两排武林服色的。老猴儿看去,心道:“崆峒派的!王屋派!全真教的!妈的,还真是全啊,我秦川下的门派来的全了。”
那全真弟子前去接那禁武令。忽地,那些武林弟子一起发出嘘声,给他喝倒彩。老猴儿顺着他看去,见他从一个红袍文官手中接过一块血红色的令牌。颤抖着退下了。老猴儿细细看去,先是看了那文官,又看那叫做阿曼的女子,见她眉目间都是媚态。心道:“这苗疆的娘们就是长得水灵。”
全真弟子退下了,有一个另一服色的弟子走上前来,道:“我受禁武令。”众人一样给他和倒彩,嘘声大作。老猴儿心中奇道:“怪也!他先是给人喝倒彩,此时自己也上来受这禁武令。他既然觉得不对,为何要做?”
接着,那一个个各门派弟子先后上来接受禁武令,众人也一个一个给他喝彩。老猴儿先是看得好玩,渐渐心中竟然不禁难过。心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太也叫人看着难过。这女的是谁?禁武令又是什么玩意儿?”
待到众人都接受了禁武令,阿曼笑着拍手道:“现在,我是你们的盟主啦!今日就要派你们去做一件事情。”厅中众人都不说话。那文官忽地道:“今日这事情,做的最不好的那个门派,我会亲自把你们掌门的项上人头给你们送回去。”众人俱是一颤,忽地,一起跪下,同声道:“奉武林盟主号令!”阿曼道:“袁朗,你好厉害,他们这就乖乖听话了。”那文官,也就是袁朗,鞠躬道:“不敢!”
阿曼笑着走到众人之中,笑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事情简单的很,我就是想要你们带过来的门内弟子,一起去剿灭那神火教!”
一人问:“请问盟主……何谓剿灭?”
阿曼微微笑着,很是可亲道:“那自然是杀得鸡犬不留,一个活人也没有。”
先前那全真弟子道:“我们无怨无恨,为何要做这等事情?”
阿曼笑道:“这就不用你们管了。”袁朗也接声道:“不要忘了我的话,我们就按照战场上的规矩,割下右耳算作记认。哪个门派杀得人少了,你们的掌门就没命了。”众人心中发寒,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
忽地,进来了一个传令官道:“报——山阴的一个百人队已经被杀了干净。”袁朗心道:“想从山阴出,进入戈壁逃命去吗?”对传令兵道:“调兵,把围山的全都调到山阴去,围剿神火教叛逆。”随即,对场中众人道:“你们也是,还不快去。”阿曼笑道:“是啊,大家也快去,和皇帝的手下比比看,谁更厉害点。”说话间就像是哄着小孩子一样。
帐篷顶上的老猴儿听到第一句话,就全身冒冷汗,差点掉下来。听到此时,已经吓得懵了,心中大喊了一声:“坏了!”拔足往回狂奔。心中万千思绪纷飞。心道:“我早该知道,教主你今日做事怎的如此冒失,原来前因后果,互相关联,我糊涂了。”
他刚出了营地,就见营中发出了一道传令讯号,烟火在夜空中分外明亮。老猴儿大急,心道:“糟了,今日这场面,我等同生共死便了。”见传令官的马拴在门口,躲了骑上就跑。然而,马儿虽快,怎比得过烟花传讯。等他到了山阴附近,只见到密密麻麻的骑兵、步卒,往中心涌去。
老猴儿大喊一声,从马上跳起来,踩着一众骑兵的脑袋,往中心去。因为他在阵中,反而没有箭矢射来,一片的刀枪剑戟,但也不能砍自己的脑袋,竟让他进了阵中。
进了阵中,老猴儿定神一看,顿时哇哇哭叫道:“我的老天爷,兄弟们全都死了,就剩下你啦!”林夕身上插着几十根箭,大叫道:“保护教主!”老猴儿满脸的眼泪,叫道:“是!”顺着林夕指点,往上坡去。
周小楼面色沉静如水,长枪劈开,一道“千蛟出云”枪法舞成一道白练。他本是绝顶的武林高手,武功高强,心性沉着,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老猴儿大叫着,冲到他左近。但凡有人靠近,便跳上那人脑袋,拗断他脖子。在人丛中上蹿下跳,真的像只猴儿一样。眨眼间,遍地的死尸,士兵眼中都不免露了怯色。
忽地一个女子声音笑道:“我来!”人丛中飞出一道身影,正是阿曼。她缓展长袖,轻飘飘的打向周小楼。周小楼凝神刺了她一枪。两方劲力到处,长枪应声而这折断。周小楼道:“有趣。”飞身而起,一招“对山崩”,和阿曼对了一掌。两人同时一惊。心中俱道:“他内力怎的和我同门!”
“补天大法”补己之短,攻彼之长,谁用来都不尽相同。周小楼锐气难当,内力却反而冲正平和。阿曼柔情似水,内力运来却反而冷冽如刀。两人一掌之下,阿曼却顿时气衰,“哎呦”一声。
袁朗道:“放箭!”老猴儿大惊道:“人家打架,你怎耍赖!”但兵卒岂知道这些,百来支箭矢纷纷射出,冲着周小楼而去。
老猴儿立刻冲上去格挡,然而他武功基础,都是一身的轻功,躲箭可以,要格挡却是难事。胸口立刻中了三箭。周小楼如有所感,带着阿曼转了一圈。让阿曼背心对着飞来的箭矢。阿曼大惊,气力更加不及。想要躲闪,却被和周小楼对掌的那只手黏住了。心道:“死也!”却没想箭矢射到,却被她周身内力翻回,一瞬间射中了围着的士兵。
周小楼心中惊道:“和她对掌,不难知道她经脉狭小,显不是从小练功之人,却怎么有这能耐!”仗着掌上的黏力,将阿曼轮了起来,像风车一样,回环转开,只要把阿曼当做兵器了一样。周围兵卒不敢伤了阿曼,纷纷推开。
袁朗见阿曼不受箭矢攻击,道:“一起射箭!”周小楼一惊,猛地把阿曼推出,击打在老猴儿身上。阿曼和老猴儿一起滚到一边。千万支箭矢一起冲着他射过来。瞬间就把他射成了刺猬。
他兀自不肯倒下,举起一把地上捡来的长剑,横在身前,道:“谁敢过来。”袁朗冷声道:“再放箭!”
箭雨又起,老猴儿大叫着要上前去,却被阿曼一掌敲打在昏睡穴。他骨瘦如柴,穴道及其难点,阿曼的手法也算不上高明。是以没有昏睡过去,然而也是腿一软,没能动弹。
周小楼大笑道:“禁武令!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天天有人做着这大梦,你看皇帝都要轮流做,哪有什么长盛不衰?可笑!可笑!”心道:“可惜,不能让武当派出了这气。”提剑劈砍,纷纷箭雨、丛丛刀兵。他鲜血四溅,却神色坦荡。
忽地,几十个武林弟子跃上了前来。挡住了箭雨和士兵。人人面露不善之色,用刀剑对着周小楼。
周小楼带笑看着他们,道:“你们的师傅,都在这个妖女手里吗?”众人不语。却也默认了。那全真弟子忽地道:“天下大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周小楼道:“你却不知,乱世出英雄。乱到极处,自然有人来收拾局面。少者五年,多者十年,你看哪个英雄人物来收拾这局面?我死无憾,只想让这位货真价实的武林盟主知道,这天下英雄眼中,孰是孰非。”全真弟子道:“受教了。”忽地转过身去,把手中长剑对着朝廷兵卒。那十几个弟子,也一样,转身用剑对着众人。一起叫道:“周教主!快走!”
周小楼一时怔愣。阿曼斜刺里冲出来,双掌动如蝴蝶,正是一招“补天大法”中的“蹁跹手”,想要给他一掌。却不料,忽地老猴儿冲了上来,像抬着口袋一样把他扛着在肩膀上,大叫着:“教主去也!”她这一掌竟然落空。对那几个年轻人笑道:“有趣。你们几个小娃娃,想好怎么死了吗?”
原来各自掌门出门,自然要留下年长可靠的弟子坐镇山门,是以带的都是自己小弟子,一水儿的年轻孩子。几个年轻弟子相视一笑,齐声大笑。有人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仇——”正是秦风?无衣,歌唱秦地战士之间情义的。众人一起举起刀剑,显然是不顾自己死活了。
老猴儿背起周小楼,运起平生修为,飞一样跑上山去。袁朗带人追去,竟然一时追不上。大叫道:“四处围住,捉不住他就放火烧山!”
老猴儿转眼上了半山。他轻功虽高,但是此时受了伤,加上心中气极,连着吐血。他却浑然不在意,一边飞跑,一边吐血。若是平日,周小楼定然劝阻,然而此时,他失血过多,已然昏迷过去了。
老猴儿心想:“我便躲到教主屋后的密室里面去,那屋子全是青石头砖块堆砌的,纵然起火,也烧不死我。”七转八转,进了内室,扭开凤凰一段翅膀,顺着墙壁翻转,进了密室去了。
他连忙取过伤药,想要给周小楼敷药,却见箭矢扎得他刺猬一样,哪里有地方上药,一时眼泪流了下来。
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喊道:“周长君!周长君!”正是阿曼,运起内功喊出,遍山也都听到了。老猴儿心道:“糟了也!他们可懂得斩草除根,要杀了少主。少主那舅舅乃是做官的,即使是亲外甥,虽然会为他欺瞒,但恐怕若是被找****来,也不肯为他和朝廷作对!不行!我要把那妖女引开来。”他拔出身上的箭矢,在出血的伤口上随便一糊,立时展开了缩骨功。
他骨节如同崩豆一样,咔哒作响,少时,便变作了一个少年模样。厅中放着衣服,他立刻换上了一套,取了墙上一把长剑佩戴在身上,用布围住头脸。不知道的人,远远看去,真的拿他当做周长君一样。他看着周小楼道:“死活为你保住骨血。”打开机关,出去了。
周小楼听得机关声响,迷迷糊糊醒来。忽地,余光看见一道青色身影走来,惊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