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菘听得姜旭所言,心中就是一动,若有镇宣铁骑与榆林甲兵在手,未始不能为父报仇,但思及大明对皇族诸多限制,其中便有不得外结文官武将,否则立时将为庶人,即便自己能够交好姜镶,姜镶也不可能跋涉数百里来为自己报仇,即使姜镶真的带兵前来,其手握重兵,亦难为自己驾驭,自己现在落难在外,姜镶岂会尽心尽力。知道姜旭说的好听,却是很难实现,又见姜旭身边那美貌少女对姜旭含情脉脉,心中更是不舒服了,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就是那山西大同总兵姜镶之子姜旭?说的真是好听!你父亲没有告诉你,藩属不得结交外臣吗?姜镶堂堂一镇武将,赳赳一武夫,居然生了个小白脸!就只会夸夸其谈吗!”
姜旭满脸涨得通红,郑吴二人大怒,想要出声斥责却最终顾虑福王世子的身份没有开口,叶秀清却是无所禁忌,直接就娇声叱道:“六师兄见你被奸人蒙蔽好心劝你,甚至还要请姜伯伯出兵助你,你怎的如此不知好歹!反倒出言奚落六师兄!”唐锦亦道:“世子殿下,六师弟对你并没有恶意,还愿为你出力,你怎能如此轻佻?”
朱由菘脸色一黑,却又傲然道:“父王之仇本王自会用心,就不劳诸位了,钱平乃本王信任之人,你们就不要妄想着从本王手上将其要走了!”福王府与大同总兵姜镶素无往来,甚至可以说素不相识毫无交集,哪里指望得上,福王倒是与兵部尚书杨嗣昌交厚,朱由菘指望的就是杨嗣昌,虽然杨嗣昌正全力追缴张献忠,刚出四川进入湖北,现在不能分身,但终有到来之日,到时定能击败闯贼为父王报仇雪恨。
姜旭怒喝道:“你一个落难的王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听说你父亲都被闯贼吃了,你不到处联络官军击贼为父报仇,却躲在这里亲善小人,就不怕被世人诟病吗?”言外之意,世子朱由菘近小人而不辨忠奸。姜旭一言出口,朱由菘勃然大怒:“大胆,敢辱我父王,不怕本王降罪么!”姜旭哼了一声,朱由菘脸色铁青大喝道:“来人,将这狂妄之徒拿下!”
姜旭面对围上来的一众侍卫毫无惧色,横手将钢刀拉在身前,一众恒山弟子纷纷上前站到姜旭身边,唐锦喝道:“世子殿下,你真要为了钱平那奸贼而与我们恒山派为敌吗?”朱由菘大声呼喝:“拿下!都给本王拿下!”钱平听到双方谈崩动手,他可是知道这些恒山弟子的厉害,不自觉的就往世子朱由菘身边靠去。
眼看着对面四周大片的王府侍卫挥舞刀剑攻上前来,不待唐锦等恒山七子有所动作,十余名恒山弟子便迎上前去,唐锦急喝一声:“不要伤人!”随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剑交接声音,近百名王府侍卫竟然攻不破十几名恒山弟子的防卫,更有十数柄刀剑反被震的脱手飞了出去,陈王廷、梁成周、余勇等人低喝一声“好身手”,心痒难耐之下各自下马上前替换下王府侍卫,陈王廷向着恒山众弟子一拱手:“在下河南开封陈家沟陈王廷,久闻恒山派威名,今向诸位讨教一二,还望诸位不要留手!”唐锦等恒山七子不置可否,恒山派普通弟子中已经有人应道:“想出手尽管上来,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说话的正是跟随杨忠到齐家堡救出姜旭的张岳。
陈王廷脸色不由得一红,心中颇有些恼怒对方的无理,陈王廷武艺高强为人侠义,做了怀庆府温县从七品乡兵守备之后,带着乡兵保境安民,在洛阳开封两地都是名声响亮,那六七名洛水帮帮众对陈王廷可是倾慕的很,见恒山派的人出言辱及陈王廷,不由得纷纷大怒,纷纷上前,那十多名恒山弟子眼见对方官兵无数,都是一拥而上,陈王廷暗暗皱了下眉头,招呼梁成周余勇二人上前,都是以一对二各自拦下两名恒山弟子,将对手迫的不断向后退出,那些洛水帮帮众择对与恒山弟子交手,却是互有攻防,场内十多对人互相攻伐,一时间好不热闹。
唐锦眼见双方好似小孩子打群架一般,不由大皱眉头,喝了声“大家退下”,向郑吴二人看了一眼,二人会意,上前各自接下梁成周、余勇,叶秀清待要上前,唐锦道:“照顾好六师弟!”叶秀清娇颜一红,脆脆的应了一声,姜旭满脸通红,羞愧的几乎抬不起头来,暗暗咬牙发誓回到恒山派之后一定要刻苦学艺,免得再拖累同门,陈王廷见对方只上来两个人,便即收手后退。
郑吴二人钢刀带出来一片片的刀影,更是夹杂着嘶嘶劲风,梁成周余勇二人都是勉强招架,显然身手比起那高应松、齐大年都差了一筹,只是与那三义庄三老相若,根本不是这郑吴二人的对手,陈王廷微微惊讶,看了一眼尚未出手的唐锦、姜旭、叶秀清一眼,心中不由得一沉,低喝一声:“停手!”走过梁成周余勇二人,独自上前朝着高个年轻人郑丹瑞一拱手道:“这位兄弟请了!”他年纪比起郑丹瑞足足大上一轮,说话却是客客气气的,却是因为双方都是武林正道,又不是舍命相搏,何况对方还有三人没有出手,不知道武功深浅,自己一方除了那名跟随在邹王妃身边、现在又奉命到了世子朱由菘身边随身护卫的名叫余承恩的护卫好像很是了得的样子,便以自己身手最高了,眼见恒山弟子各个了得,若想将其拿下难免有人受伤,一见到血双方势必大打出手,极有可能造成伤亡,到时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世子殿下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刚刚救出福王妃,真正的生死大敌可是那闯贼李自成,自然没有必要凭空增加恒山派这么一个大敌,更何况陈王廷心中对恒山派的人还有着一种深深地忌惮,更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出手,因此言语上才颇多恭敬。
郑丹瑞见陈王廷刚才没有趁机与梁成周余勇二人汇合夹攻自己,心中对其已经有了好感,点了点头道:“这位将官请!”说着一刀挥出,劲风自刀头喷涌而出,如同旋风一般向着陈王廷席卷而去,正是那招“疾风过野”。
陈王廷眼见刚才郑丹瑞随手之下便将梁成周迫的只能后退,根本就谈不上招架反击,知道眼前这年轻人极为了得,待见到对方施展出的这一招威力不俗,刀锋未到劲风已经及体,知道这一招厉害,虽然自负身手远在梁成周之上,却也不敢大意,聚集全身劲力一拳狠狠打出,将那劲风击散,自己却感到大浪拍上了岩石一般,震得手腕剧痛,郑丹瑞脸上血气一闪,却是兴奋起来,大喝道:“再来!”连着三招“疾风过野”直劈过来,二人各自退开三步,郑丹瑞握刀手腕一阵阵的发麻,陈王廷脸上气血一浓,连忙压制住身上翻滚着的气息,低喝一声:“接我一招!”猛然提气,身形一闪到了郑丹瑞身前五尺之处,扬手打出一掌,掌到中途,倏地一分为二,化为两道掌影,眨眼间便到了郑丹瑞胸前,叶秀清急叫:“四师兄小心!”郑丹瑞笑了一声道:“七师妹放心!”猛然一刀斩出,钢刀划出一道弧光,将陈王廷两只掌影尽数笼罩,却又对着陈王廷低声笑道:“小心啊!”
刀光还未斩到掌影上,掌影便已骤然消失,那刀光却也迅速消融,显然是郑丹瑞留了手,陈王廷也是一笑:“你也小心!”话落郑丹瑞左肩附近忽然显出一道掌影,即便以郑丹瑞的身手,想要避开已是不及,郑丹瑞大出意外,脸上却愈发的兴奋,身形骤然间向左边横移出数尺,有如瞬移一般,陈王廷也是一愣,郑丹瑞扬手一刀搅向那掌影,却又手上微微一停,出刀几不可查的慢了一息,陈王廷已经一声畅笑退了开去,却又深深看了郑丹瑞一眼。
眼见众人中武功最高的陈王廷仅与那郑丹瑞不相上下,钱平脸色一阵阵发白,邹王妃怒道:“余护卫,你去将那些人拿下!”
余承恩呵呵一笑,不见作势就从马上直接到了地上,随手将挡在面前的侍卫拨开,竟犹如大船破开水浪一般一路将前面的侍卫扫到两边,不断跌入两边密密麻麻的侍卫之中,两边的侍卫被挤撞得向后面退开,却又撞上围拢在外面的官军,一时间竟然有如水波一般向着外围冲荡开去,好一会儿方才缓和平静下来,外面官军已经在纷纷喝骂,里面这些王府侍卫可是见识过余承恩的身手的,竟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被余承恩伸手拨到的侍卫更是暗叫倒霉。
余承恩到了恒山众弟子面前,向着郑吴二人呵呵一笑:“二位,又见面了!”
郑吴二人满脸震惊的看着余承恩,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唐锦上前两步,神色凝重的看着余承恩,缓缓问道:“尊驾是”郑吴二人回过味来,吴依山连忙说道:“大师兄,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闯贼将领!”
恒山众弟子一阵低呼,唐锦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满脸惊讶的看着余承恩,问道:“你,你就是那能够激发出刀芒的闯贼将领”眼见余承恩穿着福王府侍卫的服装,不由得看了世子朱由菘等人一眼,讶然问道:“你不是闯贼将领吗?怎的变成了王府侍卫?”
余承恩呵呵笑道:“李自成残暴无德,不允许本将改换门庭,投效福王世子吗!”
唐锦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拔出肋下钢刀,先向着叶秀清嘱托道:“保护好六师弟!”转向郑吴二人道:“你们两个保护好六师弟七师妹,不要插手,情况不妙马上退走!”又向旁边恒山众弟子吩咐道:“大家做好突围出去的准备!”唐锦用眼神制止住想要上前的郑吴二人,才面向余承恩,脸色凝重起来:“听闻阁下已经练出来了刀芒,唐某自知不敌,还请阁下对其余的恒山弟子手下留情!”旁边一众恒山弟子知道厉害,纷纷叫道:“大师兄!”唐锦不答,只是向余承恩一摆手:“请!”
余承恩没有动,只是满脸笑容的看着唐锦,唐锦愣了一下,复又向余承恩一伸手:“请!”余承恩呵呵笑道:“你确定就你一个人上来,你那三个师弟师妹不用跟你一起出手?”
钱平当初被招入齐家堡大厅向三大帮派好手讲述自身经历的时候,大厅上群雄已经谈论完余承恩,对齐家堡、钱平与恒山派之间的纠葛产生了兴趣,钱平自然不知道余承恩的惊人事迹,在场众人中没有三大帮派的人物,更不知道余承恩过往,心里还在担心余承恩不是这些恒山弟子的对手,世子朱由菘与邹王妃还想着让王府侍卫上去帮忙,眼见余承恩托大,居然想以一对四,都是暗自心急,那郑吴二人与叶秀清却没搭腔,只是看向唐锦,唐锦见三人均是跃跃欲试的样子,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住郑吴二人,又郑重的再次叮嘱叶秀清道:“记得保护好六师弟!”才转身对余承恩道:“以阁下的身手,一个人与四个人有区别吗?只盼望阁下能放过我恒山派诸位师弟,唐某虽死无憾矣!”恒山众弟子纷纷急道:“大师兄!”唐锦用更严厉的眼神瞪了诸位师弟一眼,尤其是那郑吴二人更是连连警告了数眼,二人虽然低下了头,却是都做好了一旦唐锦遇险便出手抢救的准备,唐锦不再理睬诸位师弟,望着余承恩缓缓说道:“恒山派唐锦,仅向阁下讨教刀芒绝技!”三分话语中一分凝重,一分决然,还带着一分兴奋。
余承恩呵呵一笑道:“好,先接余某一刀!”话落一刀劈出,带起一股刀风,一道寸许长的晶亮白芒徒然从刀风中绽放出来,平缓的直向唐锦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