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西山,残辉渐没,夜幕不知不觉的渗透到天地之间。
旷野间乍起冷风,于这正月的寒冬,令人遍体生寒。
天色渐黑,十数丈外已融入黑暗之中,难辨人踪,齐家堡外墙墙头上已经有人点燃起火把。
十数条人影骤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向着齐家堡飞掠而来,待得墙上守卫惊觉,来人已到了堡外数丈之地,墙上急喝:“什么人?”
来人长声应道:“恒山弟子!”说话间已到墙下,各自飞身而起一一跃上墙头,刀光闪烁间数名庄丁从墙头上摔落下来,来人纷纷从墙头跃下,冲入齐家堡内。
齐家堡内警钟鸣响,上百名庄丁从堡内各处蜂拥而出,将那十余人围了个风雨不透,这十余人在重围之下毫不畏惧,各自舞刀上前,一路向题着“聚贤堂”的大厅杀来。
厅内众人刚刚吃过晚饭正待奉茶聊天,猛听得外面动静,齐皆愕然,奇怪于恒山弟子怎么刚刚天黑就杀了过来,耳听得外面厮杀阵阵,竟然快速向着大厅处移来,那恒山弟子在上百名庄丁围攻之下仍能一路冲杀过来,这等身手着实让人心惊,齐大年再沉稳也坐不住了,与高英松及三义庄三老纷纷起身,带着手下来到大厅门口向外观望。
那十数名恒山弟子距离大厅已不足十丈,齐家堡的庄丁伤了十数人之多,来人却是无一受伤,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是不由得一紧。
这十余人各个武艺高强,其中三人身手更是远在他人之上,内里二人赫然便是小店内与三义庄三老动手过招的两个年轻人,二人两口钢刀带出一股股劲风,将面前齐家堡一众庄丁迫得不住后退,犹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那第三个却是个年轻少女,芳龄二十,出落得如花似玉,身材修长亭亭般玉立,一身戎装劲服,一口柳叶单刀上下翻飞,轻巧灵动翩若惊鸿,不断将对面众庄丁手中兵刃挑飞出手,身手丝毫不在那两个年轻人之下,竟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
那年轻少女身畔紧随着一人,年约二十一二,中等身材微显瘦弱,唇红齿白眉清目朗,双眼清澈透亮,笑起来如沐春风,直沁人心脾,竟是英俊至极,面貌犹胜那钱平三分,不知道可以迷倒多少痴情少女。
只是这少年的身手却比三人差的远了,就是比起跟随在身边的其他近十名恒山弟子也是有所不及。
其他恒山弟子武功比起前面三人虽差了一大截,但一口口钢刀挥舞起来,齐家堡庄丁虽然人多势众,却也无人能够近得身来。
混在人群中的钱平见了这些人,脸色一白,不自觉的就往众人身后躲去。
眼见众庄丁在那些恒山弟子手下全然不是对手,根本没有人能招架得住对方一招一式,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没有下死手,只是将众庄丁手中兵刃击飞将之退,现在只怕早已经伤亡遍地了,齐大年心知众庄丁只是白白送死,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怒目瞪视来人咬牙怒喝:“好你个恒山派,上一次尚半夜偷偷潜入我齐家堡,这一回居然傍晚之时就硬闯,拿我齐家堡当成什么了!”
高英松亦道:“你们恒山派明知道我们洛安堂与三义庄的人都在堡中,仍如此猖狂,就一点都不将我们洛阳武林道放在眼中吗?”那少女嗤笑一声:“洛安堂与三义庄很了不起吗!”众人闻言大怒,那高个年轻人在大厅门口众人中略略一扫,盯着躲在人群后的钱平厉声喝道:“钱平出来!以为躲进人群里,我们就不能将你抓出来了吗!”
钱平知道躲不过去,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道:“四师兄、五师兄、七师姐”高个年轻人喝道:“住口,谁是你师兄!”与矮个年轻人齐声怒喝:“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师弟,师傅更没有你这样的恶徒!”那少女道:“钱平,你不单暗害二师叔,更勾结外人残害同门,还不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回去受审,以死谢罪。”
钱平仰起头大声道:“诸位师兄师姐,钱某早已明言说过,一没有与代州三豪勾结暗算那杨进忠,二没有杀害唐大海他们三人,反倒是他杨进忠为了谋夺我父亲的‘药王纲目’药典,暗中和铁头陀与代州三豪布下一个又一个毒计,那唐大海三人更是屠我满门,钱某恨不得生食其肉,可惜钱某武功低微不能为家人报仇,他们一定被那杨进忠杀死灭口了!”
那少女身畔的少年叱道:“住口!钱平你这孽贼简直是不可救药,当着诸位同门的面仍在胡言乱语,以为就能够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吗!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吗!”钱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我被那杨进忠恣意陷害,有师门而不被人容,父母满门被人杀害,自己想报仇而力不能及,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高个年轻人叱道:“这都是你罪有应得!师傅收你入门却被你如此相害,你简直简直是罪大恶极!”
齐大年上前两步哈哈一笑一拍钱平肩膀道:“小兄弟,这两位就是那杨进忠的亲传弟子,在恒山七子中排名第四第五的郑丹瑞吴依山吧,至于这位姑娘,应该就是你们恒山掌门‘风雷一刀’叶远桥的独生女叶秀清叶姑娘了吧!”钱平应道:“齐伯伯正是,至于与她一道形影不离的那个少年,齐伯伯想必已经知道是谁了!”
齐大年正荣道:“他就是那山西大同总兵姜镶之子么?”见到钱平点头,不由讶然道:“他不是名列恒山七子之一,不是说他在那恒山派里名声响亮之极,怎的与那三人相差如此之多,尚不及那些恒山普通弟子?”
钱平冷哼了一声:“他父亲是大同总兵,他大伯姜让是陕西榆林总兵,他三叔姜瑄是阳和副总兵,姜家叔侄分守重镇权倾大明,即便是我们那号称山西第一大帮派的恒山派,也要看姜氏兄弟的脸色,不敢轻易得罪姜氏兄弟的,我们那恒山掌门更是和他父亲姜镶八拜之交亲如兄弟的,他父亲将他送入恒山派学艺,恒山掌门便直接收他为亲传弟子,只是他仗着身份平日里游手好闲,不专心习武,自然武功平平,门中武功高过他的不计其数,他还不是一样深受掌门喜爱,居然也能名列恒山七子之一,那么多人追求掌门之女,却让他独得芳心,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却居然有这么好的命!”钱平话语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嫉妒之意,姜旭脸色不渝,那少女叶秀清怒叱道:“钱平,你说的什么话,居然敢肆意品评六师兄甚至家父与姜伯伯!”
那少年姜旭却已长声道:“你就是那齐堡主吧,你窝藏那欺师灭祖戕害同门的钱平逆贼,甚至邀集洛阳城的几个门派助纣为虐,当我恒山派易与么!如今我恒山精英到此,识相的话,速速将钱平那恒山孽徒交出,看在同为武林正道面上,我恒山派不与你们计较!”齐大年望着姜旭沉声道:“你们与钱平双方各执一词,其中是非曲直,你们就不想明辨其中吗?”高个年轻人郑丹瑞厉喝道:“师傅他公正廉明,岂容这孽徒随意诋毁!”
齐大年喝了一声道:“论年纪我齐大年也相当于你们叔伯之辈,你们不但毫无敬意,随意闯入我齐家堡视我齐家堡如无物,更无视我们这些人存在恣意妄为,丝毫不将我们洛阳三大帮派放在眼里,这就是所谓的‘恒山七子’么!”
那矮个年轻人、“恒山三老”之一的“追风刀客”杨进忠的亲传弟子、“恒山七子”中排名第五的吴依山道:“你们和他们废个什么话,直接上去将那孽贼拿下押回恒山受审!”
齐大年望着眼前恒山派众人暗自寻思:“恒山七子只来了四人,便将我齐家堡闹得天翻地覆,堡中上百丁壮层层堵截都阻挡不住他们,甚至不能让他们缓上一刻,这恒山七子已然如此厉害,那‘恒山三老’岂非更加了得,他三人中若有人前来,集合堡中数十高手,近千庄丁只怕也拦他不住,我齐家堡岂不是任由其出入,如入无人之境!”
那高个年轻人、“恒山七子”中排名第四的郑丹瑞上前两步,瞪视着又躲到了齐大年身后的钱平大喝道:“钱平你这逆贼,是你自己乖乖出来,还是我等进去抓你出来!”
钱平脸色更白,齐大年用力一拍钱平,对着那高个年轻人郑丹瑞傲然道:“小兄弟放心好了,我们众人绝不会让他们不利于你!”说话间拉着钱平退入群雄人群中。
齐大年身前是他的两个儿子与六七名堡中好手,左面是洛安堂堂主高英松和他的十余名亲信手下,三义庄三老都站在了齐大年的右侧,三十多名齐家堡庄丁站成数排挡在众人身前,再加上大厅外那前后夹攻恒山弟子的上百庄丁,钱平的前面当真有如铜墙铁壁一般,钱平仍是不放心,又不断往后挪动,直到站到了所有人的身手才稍稍放心,却又暗暗戒备着,只要一有不对好马上转身逃走。
胖硕老者在小店内虽然没有被郑丹瑞砍伤,但是肩头衣衫破损大为狼狈,虽然到齐家堡后已经换过外衣,终究是颜面大失,一见那郑丹瑞便连连咬牙,招呼了其余二老一声便要一齐过去与之交手,齐大年急忙伸手拦挡:“老哥勿急,等他们被我堡中家丁拖得累了,咱们再出手不迟,他们厉害的不过这三人而已,咱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他们吗!”胖硕老者与另外二老站回众人之中,犹自紧紧盯着那郑丹瑞,双目几乎要喷出怒火,恨得咬牙切齿,那郑丹瑞洒然一笑浑不在意。
齐大年正待挥手让庄丁们再度上前围攻恒山弟子,齐家堡后院忽然一乱,庄丁中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停下身来!”随之一阵兵刃交接之声,初时尚在后院远处,片刻之间居然便已到了大厅后堂,大厅门前众人齐皆动容,齐大年向齐振声急叫:“快带人去后堂拦住敌人!”
齐大年话音方落,齐振声还没有反应过来,众人身后数十丈远的大厅墙壁轰然一声炸裂开来,两条身影带着一股灰沙扑入大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