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理孙中山先生在民族主义第一讲上面说:
民族和国家是有一定的界限。要分别民族和国家最好的方法,是从造成的‘力’是什么上面去求。民族是由天然力造成的,国家是由武力造成的。中国人说,王道是顺乎自然。换句话说,自然便是王道,用王道造成的国体,便是民族;武力便是霸道,用霸道造成的国体,便是国家。
这一个说明实在是分别国家和民族最好的定义。读总理书的人要晓得总理在这一篇讲义里面主要的目的,是说明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区别。主义的意思,总理已经很明白地讲过了,是“一种思想生出信仰,再由信仰成为力量”,换一句话说,能够决定人类之生活的方式、生存的方向、生计的方法、生命的意思的主旨。再明白些说,就是人生的目的和达到目的的途径,就是主义。古人讲道德,道是什么,用字虽然不同,我们很晓得和今天我们所用的主义这一个字,是没有两样的。德就是能够行主义,而有得的能力,和能力所发生行为之总和。所以并不是除却一个主义,就没第二个主义存在,而必定有两个以上的主义存在,方才发生主义的效力。凡是一个主义,必定包含着许多事实,必定认定有一个主义的本体,民族主义的本体是民族,国家主义的本体是国家。但是民族不是不要国家的,而民族主义的国家是以民族为本体,国家主义不是离开民族的,而组织不是以民族为单位,不能适合于一切民族的存在。更有一点,我们要特别留意的,就是总理所主张的民族主义,是以民族之平等的存在发展为基础。主张民族即国族,有一定的分际,不能随意曲解。所以以一民族为主体而压迫他民族所组成的国族,是国家主义、帝国主义而不是民族主义。这都是就人类的目的和达到目的的途径立言,并不注重在详详细细说明民族和国家,而是注重在说明这两个主义。至若说到这两个团体的本身,它的成立经过,在历史上的关系,是比较复杂的。许多现存的民族,除了很野蛮的民族而外,没有不是由几个民族混合而成的。所以“历史民族”即是“文化民族”,而“文明民族”即是“混合民族”。混合的次数越多,文化程度越高。民族的成立,混合是一个顶大的要素。混合的事实,就不外总理所指出的几种:一血统,二生活,三语言,四宗教,五风俗习惯。这几种混合的要素,都不外以“力”为结合的中心,强的可以吸收弱者,大的可以吸收小的。成就一个完全的民族,是要经过很长的岁月;这很长的岁月当中,要经过很多次的变迁。变迁的重要形体,往往仍旧不脱国家团结的形式,不过国家这一个形式,只是形式中的一种而不是全部,并且所经过的国家组织,时分时合,随时是随各种自然力而为变迁。所以我们晓得一切国家,总不能离开民族的基础,一切民族,也不能抛开国家这一个工具。只是说到行动方针的主义,在今天这一个时代里,便有确然的分解,而不能够相混的。
我为什么要把这一个道理来辩明呢?是因为要避免一种极端论者的误解。分别不清楚事实和主义的人,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误的理解,以为民族的成立,绝对不要武力,而国家的成立,是单纯靠着武力一个力量。孔子说:“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孔子是不讲霸道的人,是反对武力的人,而他不能不承认武力是维持人民信仰的最大原因。中山先生也是反对霸道、反对帝国主义的人,他的目的在救国,救国的手段,仍旧注意在造成适当的武力,做适当的活动。因为我们今天讲民族主义,我们的目的,是要建设民族主义的国家。说到建国,便不能不受“国家是武力造成”这一个原则的支配,要建国,要救国,而不注意武力,是绝对要不得的。这些年来,中国对于武力,简直可以说没有正当的了解。有一个时代,一般国民的思想,几乎把武力鄙弃得不成样子。从民国三四年以来,到八九年的当中,听见武力就反对,以为这是一个顶不好的东西。就是最近这两年,风气变了一点,然而在“打倒军阀”这一个口号之下,一般人对于武力,依然没有正确的了解,连军人的当中,都没有敢主张军队是国家存在唯一的组织元素,战斗是民族存在唯一的动力的人,这的确是思想界的最大弱点。我们试看,人类的生活,哪一样不是含得有很强力的斗争性的?就是血统、生活、语言、宗教、风习,这五种民族力的存在,哪一样不是在斗争的当中进行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一种努力向上的观念,是表明自古到如今人类生存竞争的真理。战争和武力是一切社会力的彻始彻终的表现,不过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不是经常而是非常,不是全部而是一部。互助的组织、和平的幸福,乃是全人类经常的手段和经常的目的所在。所以我们不主张军国主义,而我们承认在建国的工作上,必须有军政的组织;在民族竞争的当中,必须造成强有力的军队;在世界的目的当中,必须要以中国民族的能力,为世界人类打不平。过去和现在的一切历史事实,都是如此证明的,我们看见日本民族种种历史上的思想,看见日本维新的思想根据,使我们愈加了解“武力”和“战争”这一个事实,是建国的最要紧的手段。不经过很多的恶战苦斗,费过很大的牺牲,民族的平等,国家的独立是决计得不到的。我们要主张取消不平等条约,要主张中国人在世界上生存发展的权利,要为一切被压迫的人类打抱不平,必须要造成强有力的武力。今天我们反对中国的一切军阀,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强有力的军队,而是因为他们不能为国家为民族为民众造成强有力的军队。试看过去他们的军队,如何的脆弱,如何的腐败,如何的堕落。他们的行径,说不上是什么主义;他们的力量,更够不上维持什么主义。中国的兵家,以孙子的著作最有系统、有价值。今天翻译外国兵书的人,还是借用他许多的名词。他讲兵力的构成元素,第一就是“道”。他为“道”字下的注解就是: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民不畏危。
这一个定义和总理宣言上所说“使武力与人民结合,使武力成为人民之武力”的话有什么两样呢?我们中国人因为这些年受军阀的压迫太多了,所以只有从消极的方法,解释总理北伐宣言上的两句话,而不晓得在兵学的原理上,非此不能造成强有力的武力,作为民族争生存的基础。中国民族如果不能够决死,绝不能够求生。要想求生,必定先要敢死。要民族敢死,在今天世界文化的条件下面,必须要成“有意识的民众的武力”。从前的民族竞争,只是单纯地争生存。单纯地争生存,就需要军国主义。今天的民族竞争,不单是争生存,而且是要争“有意义的生存”。我们的三民主义,就是今天生存的意义,要全国上下都能同意,要将士兵卒都能同意,然后才可与共死,可与共生,而不畏危。这是我们今天的“共由之道”。
日本维新的历史,我们已经从前面种种事实讲明白许多了。我们再从国家的意义上看,可以看得明明白白,日本民族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几次战争的结果。而这几次战争得到胜利,都是人民与政府同意的结果。就国内来说,倒幕府废封建的完全成功,是明治元年之战、九年之战、十年之战的成绩;废除不平等条约,是二十七八年战争的成绩;取得世界强国的地位,是三十七八年之战的成绩。这几件重大事实,是我们不能不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