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振玉云:“不见许书,以形与义观之,当为旌旗之下垂者,与绅音义皆略同”。郭沫若云,“‘其又’字之本义盖谓旌旗之连蜷也。”“”,强运开云:“此篆从三走作‘’,亦有急疾意,与从三同义,当即籀文赴字。小篆即作也”。可从。
“各”,马叙伦云:“格之省文”。李铁华云“树之长枝也”。
“亚”,李铁华云:“亚即桠,与‘各’同,不从木亦即树枝”。通句为:其被追赶的猎物,奔跑起来像似野外庐棚下的旗帜,亦像长条飘带,疾速的射猎一直延续到了夜里,宿营地的四面用树枝围成了栏栅。“褊,而勿射。”“”,音gāo。《说文》:“从大白,”“古文以为泽字。”即大白泽也。“褊”本为残字,李铁华云:“详审安本,褊字无疑也。”可从。《左传·子产坏晋馆垣》:
“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此“褊”为“狭也”。“介”
“间也。”即敝国狭小,在大国之间。“褊”,即为一狭长之沼泽也。“”,《说文》:“撮也。”“居六切。按字之同意者有三。指谓三指撮也。臼谓叉手也。谓在手也。”通句为:秦王之师宿营在狭长的沼泽旁边,他们把肥美的猎物双手捧起,没有射杀。
此等狭长沼泽也只有陈仓北坂渭水之滨才有。
“多庶,君子乐”。“多庶”即秦王之师人员众多。
“”,《说文》:“,动也。”“从走乐声,郎击切”。“读若春秋傅曰辅”。“”,《古汉语》:“神态轻松自得的样子。”《列子·力命》:“终身然。”“乐”即音乐。此句为:满载着猎物多么令人快乐,秦王及从员沉浸在轻松愉快的音乐之中。《吕氏春秋·古乐》云:“帝尧立,乃命质为乐。质乃効林溪谷之音以歌,乃以麋置缶而鼓之,乃石击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致舞百兽”。《汉书·礼乐志》载:“乐者,圣人之乐也,而可以善人心。
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着其教焉。”此为秦王之乐,可效圣祖之制也。
回到“母亲河”
——第八鼓“沔”鼓释文
“沔诗”,全文61字,重文7、合文、赘文各1,其文字最齐。南宋郑樵、当代郭沫若将其列为第一鼓。当然,列为第一鼓之因,并非因其字全。郑、郭亦是据刻石年代、主要事件及其对诗文的理解而排定的。余对其刻石年代确定为公元前325年五月,即秦惠文王称王之当年五月(见《宝鸡社会科学》杂志上2006年第2期《石鼓文制作年代考》46~48页)。秦惠文王此行为回雍城祖庙祭祖、三畤原祭天、陈仓祭地、祭陈宝、陈仓北坂打猎、捕鱼。本诗咏述“渭之会”处河之美、游鱼之乐、对“母亲河”之依恋。故将其排列为第8鼓。
此篇咏颂河,异常细腻动人。为什么?河亦是秦人的母亲河。秦人由陇(甘肃)进川(八百里秦川),是“秦襄公二年(前776年)徙都”①“故城在陇州原县东南三里”。陇州原县即现在的陇县。“秦文公三年(公元前763年),至渭之会。翌年(即公元前762年)乃卜居之,占曰吉,即营邑之。”②渭之会,就在今宝鸡市区以东的魏家崖一带。此地当在河以东,渭河以北,为较大面积的低矮台原。秦“宁公二年(前714年),公徙居平阳。”③即今宝鸡市陈仓区之阳平镇,离河不远。“德公元年(前677年)初居雍城大郑宫。”①至秦献公二年(前383年)城栎阳止,历经了393年,都未离开河。河流经陇县、千阳、凤翔、陈仓区,进入渭河。秦人祖祖辈辈同河打交道近四百年。日夜流淌的河,记载着秦人东进扩张的兴盛史。河发源于甘肃省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唐帽山南麓石庙梁,此地因秦人养马驯马,至今留有“放马滩”。河因流经山脚下而称河。此河由峡谷流出后,上游陡峭,到下游逐渐平缓,由西北向东南流淌,在陈仓区河乡冯家咀注入渭河,全长152.6公里。从秦王本次“猎祭”的内容看,此咏述“沔”的诗文当在“渭之会”处。
“沔诗”的全文如下:
“殹沔沔,皮淖渊。鲤处之,君之渔之。澫又小鱼,其游。帛鱼,其氐鲜。黄帛其,又又,其孔庶。之,。其鱼隹可,隹鱮隹鲤。可以之,隹杨及柳”。
“殹沔沔,皮淖渊。”“”即“千”,千河也。“殹”
秦文用作“也”。《诅楚文》三石中,《巫咸》、《亚驼》为“殹”,只有《湫渊》却为“”,已为隶书,这便为战国中期汉文字字形演变一大特点,隶书已经出现。“沔”,《古汉语》:“水流满溢的样子”。《诗经·小雅·沔水》:“沔彼流水,朝宗于海。”“”即“承”,连接之意。李仲操云:“渊居上,流居下,故曰承。”
“皮”借为“彼。”“淖”,泥沼。“渊”,深潭、深池也。《诗经·小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句为:河的水啊弥弥漫漫,从上游流淌而来,在此形成沼泽、深潭。说也是,今日的河入渭处,仍然是接连不断的沼潭。但从诗文中看,那时“殹沔沔,”水流溢满,似比今日水大。现在河水的年平均流量为15.4秒立方米①。水流是小多了。
此诗篇先写河、写水、写水潭,接着写鱼。写鱼写得具体、细致。使诗篇活了起来。“鲤处之,君子渔之。”即水潭中的鱼、鲤鱼游聚在一处,是秦王及从员捕捞的好时机。
“澫又小鱼,其游”。“澫”,《康熙》:“澫即漫字。”“漫的本义表示大水流溢,茫无边际。”“又”通“有”。“”,《康熙》:“,氏作散即字或音汕。”此处当作“散”,即散开解。此句为:漫漫的浅水处有小鱼,它们却悠然自在的四散游着。前文写鱼聚,下文即接鱼散。鱼聚在一处,是捕捞的好时机;鱼自由散开,那就不必理它了,任其自游。
“帛鱼,其氐鲜”。“帛”,《古汉语》:“帛本来仅限于指称白色的纺织品。”此处当为白色的鱼。“”,《康熙》:“同皪”。“皪”《辞海》:“皪”即“”,“明亮、鲜明貌”。“”,郭沫若云:“郭昌宗释盗,至确。”“意为小鱼在水中盗食,状甚明确。”“氐”通“柢”,根柢也。“鲜”,《古汉语》:“鲜的本意是中国北方出产的一种鱼”。此句为:白色的鱼儿在水中游动,闪水面,盗食的小鱼却游入水底,不被发现”。
“黄帛其,又又,其孔庶”。“帛”,丝织品。“”,郑樵、郭沫若均释即鯾字,即鲂鱼。《说文》:“鲂赤尾鱼也。”
“又”通“有”。“”,郑樵云今作鲋,音附。鲋鱼微小。“”,郑樵作鲌。《辞海》:“鲌泊。栖息于淡水中上层的中型鱼类”。
“”,郭沫若:“言人对月而立则生景也。今作影”可从。“”,在此即指鱼影,“孔”即“大、甚”,“庶”,即“众多”。
“其孔庶”,即往来穿梭的鱼影真多。全句为:黄颜色的丝织品袋子里盛有赤尾的鲂鱼,又有小一些的鲋鱼和大一些的鲌鱼,此般模样的鱼儿真多。由此观之,装入黄色袋中之鱼不是祭品,当为秦王所用。因黄颜色丝织袋只能是秦王用品或作祭品。
“之,”。“之”,罗君惕云:“之者,意为取鱼将,鱼则跃去也”。“”,罗君惕谓汗之原文。“”,《康熙》“即遄字”。《说文》:“遄往来数也”。“已事遄往”。此句为:取鱼将,鱼则迅速跃出,捕鱼者汗流浃背,原因是忙来忙去。
“其鱼隹可,隹鱮隹鲤”。“隹”通“维”。“可”通“何”。
“鱮”,《说文》:“鱮鲢也”。“鲤”即鲤鱼。此句为:这些鱼都是什么?都是鲢鱼和鲤鱼。今日河亦是此等鱼类。
“可以之,隹杨及柳”。“可”通“何”。“”,《说文》:
“读如苞苴之苞”。即“”(pāo)通“苞”。“隹”即“维”。
此句为:用什么去装盛呢?只有杨柳树枝编织的筐。
这种现场解决盛装渔具的措施,即是狩猎、渔猎等在户外活动中应用之法。这些捕获众多的鲢鱼和鲤鱼,亦是“母亲河”给子孙的馈赠。
回过头来看看《诗经·周颂·潜》,周春冬献鱼祭祖。“猗与漆沮,潜有多鱼。有鳣有鲔,鲦鲿鰋鲤。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译文为:真可叹美那沮漆,柴窝养有多种鱼。既有嘉鱼鳣和鲔,又有鲦鲿和鰋鲤。用来祭祀献祖先,以助我求大福气。
“沔诗”亦便反映的是此等意境,只是更细腻,更生动,更具体。是否亦为“鱼祭”?从文中“黄帛其”中的黄颜色丝织品袋子的使用看,似有为祭祀备鱼之迹。此诗为秦王、秦军回到“母亲河”捕鱼,其情切、其意深;其河写得美,其鱼写得活;确有游鱼之乐,河风之悠。
赘文“”不可识。学者们歧义迭出:有曰“首”,有云“卣”,有说“奠”,不一而论。
“渭之会”遇“零雨”
——第九鼓“零雨”鼓释文
“零雨”鼓为石鼓文的第九鼓。现存残全字52,重文6,共58字,属字较多的一鼓。
在看此鼓诗文之前,有段插话尚需一提。明代杨慎(字用修)曾有一石鼓文拓本,是其先师李文正临死前托给他的。此本为李文正得苏东坡本。李文正同明锡山安国先生为同时代人。我们所用的便为锡山安国先生的《中权本》及清代全形本的综合资料。杨慎的此本多达702字,号称全字本、唐拓。但此本却被郭沫若、唐兰判为伪本。李铁华却认为有用、为其正名。杨慎的拓本中,在此“零雨”鼓开头增加“我来自东”四字。唐兰认为“吾来自东”与周伯温《石鼓文真迹》全录原文一样,“那么杨慎之伪本是有来源的”。此四字中“我”“吾”字形不同,意思一致。余在此要说的是,此四字无论是有来源,还是苏、李、杨的研究成果,放在此诗文前意思是可通的。因为余在《宝鸡社会科学》2006年第2期杂志上,刊登的《石鼓文制作年代考》中证明:石鼓文的制作年代为公元前325年五月,即秦惠文王称王当年五月。故秦惠文王本次“猎祭”,从咸阳宫出发,西往雍城、三畤原、陈仓的,确应为“我来自东”。只是此句取自《诗经·豳风·东山》:“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放在此鼓诗文前并不合适,更不可能套用其语。因为此鼓开头“零雨”之前还有一残字,并不是“东”字,而它却与“零”字相接。故曰其放在“零雨”之前不合适,套不上。郭沫若把“零雨”之上此残字隶定为“癸”,言其“殆记出师之日”。此隶定亦不准确。因为石鼓文是下接小篆的,癸的小篆为“”,与残字相去甚远,证明郭隶定无据。从此字形看,余以为此残字当为“美”字,因美的小篆“”,与残字字型相似。将其与“零雨”诗开头联系,当是写诗文之前环境之美。那么是咏山美、水美、河美、鱼美,还是山、水、鱼、河均美,实当待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