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姑娘,你可知这林子里为什么雾气腾腾?”
“为什么?”
“因为啊……有人在这林子里烧开水。”
“???”
三逍林的恐怖,是这附近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的事。
猎户不敢进去打猎,樵夫不敢进去打柴,外婆吓唬孙子的时候会说:“你再闹,大逍二逍就该来把你抓走了!老三在林子里烧好热水,专门煮不听话的小孩子吃。”
晋玄面无表情的和萧幼清叙述这些情报的时候,这坏家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来吓唬木小树。
“我们绕路吧。”木小树理智的建议。
“不经过这片林子就到不了官道,到不了官道就租不到马车。你打算一路像只猎物一样挂着绕去长云山?还是……你害怕了?”萧幼胜券在握地等她妥协。
“我害怕!?”木小树暴跳如雷地捶了一下马肚子,“笑话!”
不料老马吃痛,长啼一声,前蹄一抬,木小树眼看就要坠马。
完了完了!这次不知道要断几根骨头了!
虽然治起来不难,可是摔断还是痛的啊!万一肋骨插进心肝脾肺什么的…饶是她爹亲自动手恐怕也要大费周章,而且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她怎么和爹交代自己?怎么挑战武林盟主?怎么找师父?想到师父,她又情不自禁嘟起嘴,心里一阵别扭。
落地前这仅仅刹那,木小树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竟把害怕的、牵挂的事无巨细给过了一遍。
可她没能想到的是,地面的触感是软的,暖的。……和摇晃的。
萧幼清转了不知道几个圈缓缓落地,怀中是吓得缩成一小团的木小树。木小树张开眼睛,对上萧幼清贴的极近的一张带着自负微笑的脸,一下子认清了自己的处境,瞬间羞红了脸。
她向萧幼清挥舞老拳施以威胁:“臭、臭流氓!还不快放本姑娘下来!”
萧幼清及时救美,却并没能得到一个英雄该有的待遇和预料中的感谢,但也丝毫不恼。他轻轻放下木小树,右手一把甩开折扇,气定神闲的在胸前扇扇。
远处的晋玄识趣地把头扭向一边。
“这匹马太放荡不羁了。”
不想停留在刚才的氛围里,木小树将话题忿然转移到罪魁祸首上。
“同感。”
“把它留在树林里吧。”
“有理,放归自然。”
俩人这会儿也不记仇也不掐架了,意见还达到了空前统一。
“我有个好主意,我骑驴,你俩飞。”
“不妥不妥,不如一起骑驴。”
小毛驴哀嚎。
眼看着你一言我一语驴一句的争论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破空的刺耳鸣响。响声甫一消失,身后的老马随即一声不吭直直倒地。
晋玄则早已拦在二人与驴面前,双手挡在胸口,两手的无名指与食指间各夹着一枚玄铁苦无。
晋玄低头,见手中的两枚苦无锋刃反面均系着小巧的红穗,嘴角浮起一抹奇怪的微笑。
片刻,不远处继而传来几乎轻不可闻的骚动。若非受到惊吓后气氛突然冷峻下来、众人皆屏息凝神,这骚动绝对难以察觉。
可是即使是刚刚那个吵闹的氛围下,晋玄还是敏锐的感应着任何一种可能潜在的危险。
电光火石间,他已将两枚苦无朝着骚动声响处齐齐丢出。
“此地不宜久留,我掩护你们速速离去。”
“……它……好像还没死。”木小树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蹲下身抚了抚老马干枯而纷乱的鬃毛。老马倒在地上,黑漆漆的眼睛空洞地大张着,整具颓瘦的身躯无声地抽搐。
“苦无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不碰到伤口倒还好说,一旦接触到伤口,全身血液便会迅速凝固。这匹马恐怕马上就要死透了。”晋玄一边擦手一边语气淡淡地搭腔。
“仅仅是伤口并不致命的。”木小树指着老马后腿上苦无刺进去的地方。
“……”晋玄有些闹不懂她的意思,他只想赶快掩护萧幼清离开。如果预感没错的话,这次攻击不但有针对性,并且一定会卷土重来。
而他的预感又一向准的惊人。
木小树一把拔出苦无,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然后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覆盖在伤口上。
“……你在干什么?”
“没判断错的话,这暗器上涂的是蛇毒。这瓶子里是蛇含的粉末,专门克制蛇毒。我小时候不肯学我爹在病人身上试医,就去山里医些快死掉的小动物。马的话,一般两倍于人的剂量就会有效果。”她四下环视了一番,目光在萧幼清的苏绣长衫和自己半长软烟罗裙上梭巡半晌,回头向晋玄:“玄大侠,匕首可否一用?”
“不可。”
“……别这么不近人情嘛!我保证不乱用,就是割块布料。”她抖了抖自己的短裙襟,“你盯着我用还不成?快点快点!”
有了前次死亡威胁,木小树本是怕极晋玄,可是一条生命即将在她眼前消逝,她竟全然忘记顾忌这些,语气中甚至带了些勒令。
萧幼清仿佛看出了木小树的心思,他向晋玄点头示意。
即使是主子亲自下令,晋玄的脸色仍然冷冰冰的。
“我自己来。”他手中倏然现出一把匕首。
木小树上次见到它是在客栈里,晋玄用它挑断了胡子的手筋股筋。
奇怪的是,这把匕首竟然是卷刃的。然而又不是那种劣质铁料碰到硬物造成的卷刃,这把匕首的整片锋刃都是向一边微卷进去,渗透出微微的寒光,看起来乖张得很。
“等一下。”萧幼清挡住木小树,“割我的衣服吧。”
“……主子,晋玄知道割袍断义,这不吉利。”
“……江湖人还这么爱破讲究……”言毕,萧幼清不再去为难晋玄,他扯起一块下襟,略一施力,“刺啦——”一声,精美的苏绣袍子缺了一大块。然后在马腿上撒过药粉的地方厚厚叠了几层,绑好。
“行了。”萧幼清起身,拍拍土。“等毒解了,它自己就能走回去了。”
木小树轻拍老马。
“那我们走吧。”
“走。晋玄,探路。”
晋玄双手一拱表示听命,随即便不知所踪。
“它认路吗?”木小树依依不舍望向老马,心内满是担忧。
萧幼清一手牵着驴,一手拍拍她头,笃定地回答她:“它可认路了!”
“可是,它会不会被三逍抓去煮了吃啊?”
“也不会!”
“那就好!”木小树松了口气,“你怎么这么肯定呀?”
“因为他们不吃马肉,只吃人肉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