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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难忘相聚“大同味”

老报人张西洛,1998年7月病逝于北京,终年80岁。他是五、六、七、八届全国政协委员,《人民政协报》副总编辑。最近几年他曾几次同几位全国政协委员一起来过成都。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1987年9月28日下午,西洛同其他三人专程从招待所来找我,我当时正好从省文联宿舍出来,刚走到大门口,突然看见张西洛、王家鼐、周而复、杨宪益等一行正从人行道上走来了。一见面,西洛便说:“我们来找你是要你找一家地地道道的成都馆子,叫几样有名的成都菜过个瘾。”

我本想先请而复、宪益到家里坐坐,可西洛看看手表说:“时间不待,要吃晚饭了,都是熟人,不坐了。”当时家鼐还抱了一瓶五粮液,而复、宪益又是远道来客,我礼当遵命照办。时间如此紧迫,要到有代表性的餐馆去吃地道的成都味,到哪儿去找有代表性的高手?我当时也想到曾国华、张德善、刘建成等,他们都是特一级川菜大师,不过这时要找到他们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啊!我只好说:“走着说吧!”一面谈话,一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走,随我来……”

我们一行走到暑袜街邮政总局斜对门的一家小饭馆,这家饭馆还具有包席馆的格调,名“大同味”,主厨是原新南门外锦江之滨“竟成园”的名厨易正元老师傅,因早知他有几样拿手好菜,于是径直去找他。

到了“大同味”,我直接叫了易正元的“竟成园”上席名菜:芙蓉鸡片(炒)、红油麻酱鸡丝(凉拌)、三大菌大转弯(烧)、大蒜鲢鱼()、豌豆菜汤等。想不到宪益居然就着此桌菜肴连饮了五杯五粮液,其他客人也对一席菜大为赞美;而复抗战时来过四川,对川菜早有好评,对正元老师傅的红烧鲢鱼尤为欣赏。我即去请正元老师再来一份,他说:“要收堂了,没有了。”我乃请他动步,放下红锅灶头的炒瓢,来与杨、周、王、张等见面,惜未留影。杨、周二公少顷便喝了大半瓶五粮液,说是四川白酒的川味醇、劲头大,都是上品。而复喝白酒不多,对几味川菜他认为三大菌大转弯是上品,首先归功于火功到家,“转弯”进嘴,骨肉分离,鲜味自然就出来了。西洛说:“我在成都好多年,也未吃到这样清淡美味的好菜,这次回来,喊一样‘野鸡红’也吃不到了,过去成都的小菜像竹林小餐那种也绝迹了,太令人遗憾了!如今成都市的几家名小吃店改为卖套餐,完全不是那家人的味道了!”

当时那一席成都味,总的来说是得到了北京来客的赞美,认为保持了川菜的特点,如豌豆青菜叶子汤,这个旭豌豆,在今天一离开成都就不容易吃到了。西洛说:“他们二公无法比较,我这个重庆人,又在成都住得久,一想起豌豆,真正巴心巴肝!”我能体会西洛当时的心情:近乡情更怯,不敢问豌豆。嗟呼!

事隔8年,而今西洛兄已撒手西去,正元老师傅也早于几年前先走了,我则连年为病纠缠,算是已走了一半。不过近两年而复老当益壮,续写着他的长篇,宪益常抱威士忌,诗兴来了信口得句:“学成半瓶醋,诗打一缸油”、“好汉最长窝里斗,老夫怕吃眼前亏。”他的这类诗句,在京门文艺界中流传。那一次难得的相聚夜饮后,西洛去了,正元走了,如前人句:“毕竟百年都是梦,何如一醉便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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