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的话,令谢公子很有些不好意思。他自然知道,人家为了给他们腾地方睡觉,一屋子男女老少都挤在一起,个个都没睡好,一个比一个起得早。
女眷那边倒还好,刘大娘家是本来就有间空房子闲着,而不象大郎家,根本就没有空地方。
大伙儿鼓足了干劲,飞快的开始打扫房子,要先把房间清理出来,晚上谢公子他们一家人就可以过来这边睡了。至于其他的地方,就可以慢慢清理了。
谢五专门做扫地的活,他先仔细把左边的房间打扫了一遍,足足倒出去了两撮箕灰尘。然后谢氏兄妹和大郎打水擦洗整间屋子,包括窗棂,门,炕和地面。
接着,谢五又去打扫右边的房间。几个正干着,平儿过来叫他们回去吃饭。
大家这才停手,过去吃完早饭,辛湖和刘大娘也过来帮忙搞卫生。
虽然有这么多人干活,但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正屋的两间房与堂屋打扫擦洗干净。
“差不多,先烧上炕试试。”谢姝儿跃跃试试的在屋里转来转去,表示要自己亲手试验一下。
谢公子才懒得理睬妹妹呢,直接对大郎说:“我先在你家借几捆柴用,明天我们就去砍回来还给你们。”
“你们也不用这么着急,我家的柴虽不多,但也不至于这几天都不够用。等你们收拾好,再去砍柴吧。”大郎说。就谢家人现在住的这房子要全部搞干净,一两天哪里可能搞得完啊。
“没事。我们人多,明天我和谢五去砍柴,青儿和姝儿在家搞卫生就行了。”谢公子说。他也不好意思,麻烦大家。
说话间,炕里的柴禾烧着了,屋子里一阵浓烟,呛得大家满眼泪,还咳个不停。
“可能是堵住了,得去清理一下。”大郎说,他早就有经验了,在他的指挥下,谢五和谢公子两人各自清理了一边,又花了半个时辰,两间房子的炕总算能正常运转了。
“多谢大家帮助。今晚不用再挤着大家了。”谢公子长舒一口气,笑着和大家道谢。
这天晚上,大郎又辛湖帮着谢家人把东西全搬过去了。江大山迫不及待的让大郎扶他从辛湖他们睡的房间出来,又回到了他自己睡得那间房。
入夜,所有人都觉得累了,早早歇下了。谢家睡觉的房间目前总共只有两间,自然是男人们一间,女人们一间了。谢五和谢三两个下人,昨儿能和主子共睡,那是借住在外人家里,今天勉强也算是有自己的地方了,很不好意思再和公子同睡。两人想在堂屋打地铺。
谢公子拦住他们,说:“出门在外,哪里还能讲究这些。天这么冷,睡在房里不当之处是烧着炕呢,你们打地铺哪里支持得住。我们先这样住着,等明天把后面收拾出来,看能不能给你俩腾个地方出来睡。”
他们一行人在芦苇林中转了三天,可是吃够了苦头。虽然四处是芦苇,他们能搭出简陋的草棚子挡挡风雪,但急急忙忙搭出来的草棚子,又低又矮小,全部的人都挤在里面,虽然烤着火,也冻得不行。这三天没有人敢脱了衣服睡觉,大伙儿不过是裹上被子勉强闭上眼,休息休息罢了。硬生生的熬了三天,大家早就快支持不住了。
谢三和谢五也不再推辞,夜里,依旧和公子同睡在一张炕上,这暖和的火炕让大家舒服舒服的睡了一个大觉。
早上,谢家人起床后,才发觉没地方做饭。
“我去捡几块石头回来,先在堂屋里凑和着煮两顿吧。”谢公子说。
“公子,我去捡,昨天在外面铲雪时,我把几块石头堆在墙根呢。”谢五说。
青儿已经很习惯这种三五块石头搭起来的简易灶了。她点燃了火,把装着水的铜壶子坐上去,准备先烧点开水。
谢公子已经提着小桶出去打水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除了必要的锅碗之外,盆子桶子这类的大家伙,他们带的少。一共两只小铜盆一只小木盆,一只小木桶。盆是洗漱用的,不能拿来装清水。桶又比较小,一桶水就刚够煮饭而已。但眼下,这个家里什么用具也没有,就算从大郎家借来大桶,打回来的水也没地方盛放。所以,这家人只能一边用水一边去打水了。
吃过早饭,其实已经不早了,但谢家没有柴草,昨儿刚找大郎家借了四捆芦苇一捆树枝,烧了一夜炕,剩下的这些柴,就只够今天的用量了。所以,谢公子又去找大郎家借砍柴的工具和马。
“要不你再从我家拿五捆柴去烧,后天你们再出去砍柴吧。今天你们那屋还要收拾,你们人也要歇歇。”大郎说。
“不能再麻烦你们了。收拾屋子可以慢慢来,再说了,我们家人手多,我和谢五两人去砍柴就行了。”谢公子摇摇头,说。
这日子长着呢,天天找别人家借柴,算个什么事?况且人家一屋子的孩子,唯一的大人,还躺在床上,弄得他来借东西,都老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己占了小孩子的便宜。
大郎也没多劝,却跟着他们一起出门,说:“你们可能不太知道路,我带你们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谢公子自然巴不得大郎同行,砍柴这活儿虽然人人都能干,但哪里好砍,肯定是大郎比他们清楚。再说了,夜里进的村,虽有月光,但到底是第一次来的地方,他并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记住了路。
路过大家打水的池塘时,大郎指指水面上的枯荷叶说:“那边有莲藕,你们自己去挖些回来吃吧。塘里鱼也多,随便去捞。”
谢五一听,立马兴奋的说:“太好了,这都是野生的吗?”
“恩。”大郎点头。
“公子,我们明天就来捕鱼,好不好?”谢五问。
“可以啊。不过,估计明天也还要砍柴,只怕我们天天都得来砍柴呢。”谢公子当然也想吃鱼,吃莲藕,可是目前打柴才是最重的事啊。
大郎带他们到了平时他们割芦苇的地方,也教会他们如何割更加省时省力。最重要的是,提醒他们小心脚下,一是怕芦苇桩子刺伤脚,二是这里都是水,怕有的地方水深,要是踩破了冰面,落下水可就麻烦了。
“多谢你了。”谢公子听得很认真,他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就连谢五也不懂这些。
谢公子主仆二人其实已经割过几天芦苇了,只是他们用的是菜刀和砍刀,不象大郎家有专业的镰刀,见大郎一手搂住几根芦苇,一镰刀挥过去,就割下来了。
两人立马感叹道:“这个可比我们拿刀砍方便多了。”菜刀和砍刀一般都只能一根根的砍,而不能象镰刀一割就是一把。
大郎今天并没有想打柴,因此割起芦苇来,多少有漫不经心。不象谢家二人那么认真。但是,割了一会儿,谢家二人才发现,自己虽然认真,但速度却不比大郎快,毕竟他是熟练工。
差不多割了一个半时辰,大郎就放下镰刀,说:“今天就割这么多吧。明天你们再来,往后天天来也可以。”
谢家二人意犹未尽,听了他的话却也没多说什么,三人捆好芦苇,打道回家。三人三马,大郎和谢公子共乘一马,腾出一马上,绑上了他们割的十几捆芦苇,还掉大郎家的五捆,将将够谢家人烧两三天而已。这其中还有一些是大郎割的。谢公子对这点儿劳动成果,很不满意。谢五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他俩完全没想到自己两个大男人,干这点活儿,还不如个孩子。
只是等他们回到家,还更受打击呢。原来青儿和姝儿收拾屋子更慢,要不是辛湖和刘大娘过来帮了会儿忙,大半天,她俩只怕连个巴掌大的地方也弄不出来了。
四个女性忙碌了小半天,只不过把堂屋的后门打开了,把院子中间的那条不过两尺宽的路弄出来了。院子里满是荒草,又是厚厚的积雪,想要收拾出来,真心不容易。
谢公子把芦苇搬进来,只好直接扔在堂屋里了。他看着院子,愁得直皱眉。这可是个大工程啊,光是铲雪就得花不少时间,更别提把那些荒草清理干净。
所以,第二天,他和谢五谢姝儿早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铲雪。
吃过早饭,谢公子又去大郎家借马和镰刀,带上谢五两人匆匆出门去割芦苇。
在辛湖和刘大娘的帮助下,白天,青儿和姝儿总算把灶房打开了,整理出烧饭的那间屋。整个村三户人家,都是一样的格局,正屋三间,灶房屋三间。只不过,谢家人住的这户,灶房屋起得更大些,比大郎家和刘大娘家的都大些,擦洗干净就花了大半天时间。不过,多少有些收获,灶房里还剩下些家什,比如有豁口的粗瓷碗,坛坛罐罐,缺胳膊断腿的小板凳小方桌,小竹篮子等等。
众人也舍不得丢,全拉到池塘边去仔细刷洗,挑捡出可用的,又拿回来了。
一连在谢家忙了五天,总算把这屋子整体收拾出来了。
最让谢家人高兴的是,后面的灶房,最左边的那间居然也盘了火炕,也不知道住过人没有,那炕上还放着几个坛坛罐罐,两把镰刀一对大篮子两只大筐子两个新的小木盆子。这些东西都是有用的,显然是人家准备拿走的,都收拾的好好的,装在两只大筐子里,不知怎的最后却没有带走。
当天,谢三和谢五就搬进这间小屋住了。谢公子和青儿年轻的夫妻,总不好老是分开睡。两个下人一搬走,谢夫人就让儿媳搬过去和儿子住了,还要帮她带着孙子睡。
“我们自己带吧,夜里怕阿土吵着您和姝儿睡觉了。”青儿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的。我老了觉轻,这几天你们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休息。我可是想先在这里安家呢。等明年开春后,让谢五和谢三先上京去打探打探,搞清楚了再回去。你们俩趁机给我再多添个孙儿才是正经事呢。”谢老夫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娘,您这是认真的?”谢公子和谢姝儿都惊讶的问道。
“恩,他们不是巴不得我们死吗,我偏偏就要好好的活着,还要一大家子,风风光光的回去。谢府的一切,本就该是我儿的。”谢老夫人说。
见儿女们都不说话,谢老夫人又说:“我本不想争,一步步退让,但人家不这样想,却步步紧逼,再不主动出击,怕是我们一家连命都保不住了呢。”
“十多年了,也不知道现在谢府是个什么样呢?”谢公子摇摇头,并无把握。离开时,他才九岁。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记忆中只有那两个令他恨之入骨的人,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其他的,都记得不真切了。
“不急,我们慢慢来。现在是乱世,没个两三年,这些乱象能平复下来吗?这个时候,朝中哪里有空管谢家这些乱事。正事都干不完呢。所以,我们还有时间。”谢老夫人说。
谢家两兄妹点点头,各自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