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
这个来自流动工人家庭的男孩衣衫褴褛,态度友善,脸带微笑,我想他不知道自己投入了一群从未见过破裤子的五年级学童中间。如果说他发现有人在窃笑,他也假装没看见。他不是一个好心的人。
那天下午举行橡球比赛以前,班上的25个学童都以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丹尼尔。但球赛一开始,他在第一局就率先击了一个全垒打。从此以后,202教室那些以服饰取人的学童才对他稍微有点敬意。
下一个轮到查尔斯上场。查尔斯是五年级班上最没有运动细胞、身体超重量的学童。对方投手投出两个好球他都落空之后,全班同学无不叹息着朝他翻白眼。这时丹尼尔慢慢走上前去,朝查尔斯沮丧着拱起的肩部低声说道:“别理他们,你一定打得中的。”
查尔斯受了鼓舞,脸上露出笑容,昂然挺立,一下子打中。
到了暮秋,我们都非常喜欢他了。他教给我们各式各样的常识:如何叫唤野火鸡;如何在咬水果之前分辨它熟了没有;如何对待别人,甚至如何对待查尔斯,或者说是特别是查尔斯。他从不直呼我们的名字,只叫我“老师”,对同学则以“小家伙”称呼。
圣诞假期前一天,学生总会带礼物给老师。打开一件件百货公司的礼盒,拣着看昂贵的香水、围巾或皮夹,谢谢送礼的学童,已是规矩了。那天下午,丹尼尔走到我的书桌面前,俯身靠近我的耳朵。“我家的行李纸板箱昨晚又搬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等我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不禁眼泪汪汪。他打破沉默,跟我谈起有关搬迁的事情。接着,等我恢复平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灰色的石头,郑重其事又落落大方地把石头轻轻推过书桌。
我意识到这是非比寻常的东西,可是一向看惯了香水及丝绸的我却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给你,”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特地把它磨光的。”
我从来不会忘记那一刻。
从那以后,一晃就是好多年。每年圣诞节,女儿都会要我讲这个故事。我总是在她拿起那块书桌上的小石头、舒舒服服地躺在我怀里的时候开始讲。故事的开场白没变过。“我最后一次看见丹尼尔乐意地给了我这块石头,并且跟我谈起了他的行李纸板箱。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有出世呢。”“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我说完了故事。两人都想知道他如今人在哪儿,变成什么样的人。
“我敢说,一定是个好人,”女儿说道。她接着又说:“谈谈故事的结尾吧。”
我知道她想听什么——一位教师从一个一无所有、却又样样都有、足以与人分享的男孩身上学到了爱和关怀——一个居无定所的男孩。我摸着石头,重温着这一切。
“嗨,小家伙,”我低声说,“我是老师呀。希望你已经安顿下来,不再漂泊天涯了。无论你在哪里,祝你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