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端起浓酽的茶杯
当你正品尝佳肴美味
当你在暖室享受温馨
当你用热水洗却疲累
是否想到，点燃幸福的
竟是一堆堆带血的煤
荧屏上，接连曝光的矿难
将我的脑海染成漆黑
将我的肝胆惊得粉碎
原来，加热生活的
竟是一批又一批
前仆后继的冤鬼
请听，请你们静心细听呵
冤魂控诉声声血泪
他们哭自己的不幸
哭自己的淳朴善良和血肉之躯
被一群衣冠楚楚的人面兽
压榨成一堆堆骨灰
生养他们的家乡
当年曾把许多优秀儿女
送往追求解放的部队
如今，渴盼脱贫的乡村
又慷慨输出一批批壮汉
用勤劳双手同小康接轨
出去挖煤，他们也是煤
燃烧生命为时代增辉
不只为养家糊口
也让赤诚的爱国心
在市场的园林里
绽放芳香醉人的蓓蕾
但谁能想到，简陋的设备
维系着民工的安危
狭小矿井靠朽木支撑
艰难采掘匍匐如龟
每口井都张大血口
每一步都如履炸雷
馒头、咸菜、凉水
冷酷地平息饥肠的示威
承诺、许愿、巧嘴
诡秘地诱使人不顾疲累
希望是黑暗中惟一的灯盏
欲望将人权击得粉碎
想到有去无回，赴死不怕做鬼
生命换赔偿金死不后悔
善良和贫穷都成了筹码
矿主肆无忌惮导演犯罪
血汗榨干，老板却财源如水
饕餮者哪个不是脑满肠肥
瓦斯爆炸，坑道塌方，矿井透水
又一批矿工成了新鬼
又一批丑类实施犯罪
噩耗被权力贴上封条
真相被命令堵住舌嘴
尸体被帮凶烧成骨灰
官员作假，记者胡吹，矿主行贿
一切都乖乖听从利益指挥
惊天矿难被压缩成苦杏仁
轩然大波化成平湖秋水
密不透风的利害网络
将天遮得比煤更黑
死者家中，此刻正渴盼亲人
将拖欠的工资早日寄回
买油盐酱醋，交孩子学费
或者去修房、看病、还债
除掉心上愁结的壁垒
而家家户户，苦等亲人平安归
然而，这一切都顿成土灰
凶手是腐败板结的庞大营垒
法律呢？已被美酒灌醉
制度呢？被铜臭熏得发霉
遭劫的正义无力发威
强势的丑行如鱼得水
可恨那一帮歪帽公仆
红伞保护着一群丑类
他们像精装酒瓶、高脚茶杯
除了倒出一些腐朽和昏醉
哪里有一点亲民的感情
哪里有一丝人性的滋味
我想，地府一片欢腾召开大会
庆祝鬼蜮兴旺又添声威
庆幸阳世也有活鬼作祟
而且再不必惊怕顾及项背
因为中弹的钟馗正呼呼沉睡
人间地下，将成为一统社会
煤越采越多，心越来越黑
一摊摊鲜血将腐败养肥
曾经苦难深重的祖国呵
怎能承受文明的犯罪
矛盾而艰涩，繁荣而虚伪
可悲的是金子也开始发霉
霉变的还有道德、人性和价值观
蜂拥在金钱面前虔诚拜跪
祖国响雷般声嘶力竭的呼叫
怎么就不能使麻木振聋发聩
民工可怜的冤魂呵，请挺直腰杆
去向马克思告状，倾倒满腹苦水
死难的兄弟呵，请别伤悲
你会听见，一个有良知的诗人
把笔尖戳向人妖鬼魅
整个中国都在为正义助威呵
每个拳头，每声呐喊
都是投向黑堡的响雷
莫等来日，今天就要挥臂
对煤一样的黑暗进行包围
用死者留下的沾血的煤镐
将丑恶之根彻底摧毁
让压抑的人心轻松舒缓
让屈死的冤魂得到安慰
对我们的思想也要“扫黑。”
在道德的暗区奋力打鬼
让软弱的法律重振雄风
让受困的正义杀出重围
把假恶丑统统打入地狱
让华夏神州阳光明媚
我建议，树一块血碑
让丑恶伏作驮碑的乌龟
不只是祭奠亡灵，更为警示社会
面对血碑仍麻木昏聩
血煤将愤怒爆炸
文明和繁荣将被摧毁
200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