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子冲着七里刁难她?”天已经全部黑了,学生都回到了学校进行晚自修。高三楼层的走道尽头,主任办公室门前,少年神色凝重。
“警告你,别以为一些简简单单的话就可以敷衍我们。”
三个人,两男一女,把女生围在中间。
薛阳沉默着不说话,目光冷淡,两手插在裤兜里,视线时不时挪开而落向教学楼对面的那栋居民建筑楼上。而沈南城则是神色凝重,念晓是整个人都处于极为愤怒的状态。
老实说她真的有一种冲动叫做当时就拿过陶可沅手上的刀然后把这该死的操刀的家伙给捅死,不过幸好,那都只是想想的事情。
而少女站在三个人的中央,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裙角,双眼糊满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了许久终于“啪嗒”一下落了下来,有的落在了镜片上,有的淌过了脸颊。没有人知道那是忏悔的泪水还是仅仅只是为了装可怜的鳄鱼泪。圆框眼镜的镜片上蒙了一层的雾,她也不去擦,像是看不清就看不清,那就任由这它看不清好了。
也许看清了,会让自己的心更加痛,会让这种痛更加彻骨,更加凄凛。
陶可沅真的很害怕看见少年对自己那一副憎恨的模样,充满了厌恶的眼神,让她感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和颤抖。
不要……不要总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她的泪水就如同是一个来换坏了的水龙头,一旦打开了,就再也一发不可收拾。也许女生都是这样的吧,心里憋着一大堆事情没人可以诉说,最后累积累积成了一道自己再也跨不过去的坎儿。
可陶可沅这次是忍住了,能怎么憋住就怎么憋住,尽量是死劲儿忍住那些如同海浪一般要“势不可挡”的泪水。
她不一样薛阳看到的是这样子的自己——狼狈不堪,颓废至极,做出那些他不能够容忍的事情,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存在,多余而荒唐,大概就是社会的祸害。
就是这样的吧……只是对方这样子想,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她的确是因为自己的嫉妒而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即便那是一时冲动。
但是手里面拿着刀的人,是她陶可沅。
百口莫辩。
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陶可沅她要怎么推脱都是做不到的。
“说,为什么要欺负七里?”沈南城皱着眉,声音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颤抖。说实在的,在陶可沅说出原因之前,他一直都认为,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是郁莜雅联合她做的恶作剧。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少女每一次张开口,抬头往薛阳看了一眼,然后又中断了对话。
因为她喜欢薛阳,因为她嫉妒顾七里,因为有顾七里的存在薛阳才会不喜欢自己。
就如同郁莜雅所说的那样,因为有顾七里,所以沈南城才会不喜欢郁莜雅的。
顾七里就是罪魁祸首。
陶可沅害怕把原因说出来,因为自己身旁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少年。而她伤害了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他又怎么会原谅她呢?
“陶可沅!你说不说!”少年看着她这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冲上去一把扯起她的衣领,“你说不说?信不信我把你打残?!”
沈南城拉住了那个差点就要暴走的薛阳,少年甩开他的手臂,双眸中仿佛是要喷出火来。
“你拉着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事情有多重要!要是没有她的同桌的话……”薛阳瞪圆了眼,话说到了一半就噤了声。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陈墨,后果真的不是他们可以想象出来的。
同样都是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人,他们却似乎还不如一个仅仅相处几个月的同桌。
“我就是讨厌顾七里!”身旁的少女突然之间就叫了起来,声音很大,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来的那样,又好像是豁出去了那般,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就是讨厌她!为什么你们都会喜欢她!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了!”
“沈南城喜欢她就算了!为什么连身为她的哥哥的你都会这么过分!”
薛阳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说的人正是自己。
“你知不知道……我都喜欢你多久了……”陶可沅咬着双唇,这是她拖延了三年的告白。本来应该在三年前就说出来的话,本来应该是浪漫的,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在这种地方终于说出了口,真的是有一种狠狠地讽刺感。
“你的目光永远都只会落在顾七里身上!你从来都不曾注意过周围那些喜欢你的人……她可是你妹妹啊……”
她可是你的妹妹,你却作为哥哥仍然要做出逾越这种道德规则与底线的行为。陶可沅真的是心里不舒服的很。如果薛阳可以偶尔环视一下周围,他就一定可以发现其实有不少的女生都是喜欢他的,可是他的心从未曾放在别人的身上。确切的说,是他的心从未曾离开过顾七里。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而旁边的念晓则是微微吃了一惊。
哥哥喜欢妹妹……多么荒诞的事情……
薛阳时候问沈南城自己的感情显露得是不是很明显的时候,少年只是笑笑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七里好像从来都没有察觉到呢?”
或许是因为她从不曾去有意留心过吧。
不知道沈南城当时是出于怎样的心情,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人的肩膀,动作好像是在安慰他,语言上却有着暗暗的讽刺感:“因为,她心里面只有我啊。”
好自恋的话。
可是,这并没有错。
顾七里匆匆忙忙跑进教室的时候,门口处她头顶斜上方的上课铃声正好响了起来。
她的额角上有因为短时间内运动过激而沁出的汗珠,顺着圆润的脸颊流到下颚去。还有飘飞的零散的发丝,此时此刻都贴在了脸上,看起来似乎更加黑了。
目光里带着焦急和匆忙,四处搜寻着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课室最后正抱着卷子对着墙上贴着的答案在批改的少年。他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上被包的像一个大粽子。由于不能动,他只能是用手臂托着习题本子了。
心里像是突然间一块大石头落到了地上,顾七里轻扬嘴角,走上去把少年手中的红笔拿过,帮他批改答案。顾七里并没有注意到,课室里面的人,都用一种略微怪异的目光看着她和陈墨。
“我来帮你吧。”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了。”
“哎呀你的手都这样了,我来吧。”
不然的话……我会很难受的。
顾七里的双眸中在那一瞬间暗淡了一下,转瞬即逝的光。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细微的举动被披头散发的少年捕捉到了。
他松开了想要拿回红笔的手,把练习册递给了顾七里。
“不要改错了。”
“嗯。”
等到顾七里重新走回自己位置的时候,放下书包从抽屉里面拿出书来翻开,看着里面的页面上是字迹工整的笔记,微微愣了一下。转过身,斜后方那个位置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黑色的书包放在椅子上,耷拉着两边的书包带。
原来……一切都要过去了……
一切的结束,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再也不需要一回来就处理那些被人整得一团糟的物品,再也不需要被愤怒所困扰的每天。
只是顾七里觉得比较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那些被人天天欺负的日子,每一次回到课室的时候,看见那些或轻或重的被人恶习修改过的涂鸦过的一切,突然之间就觉得是那么的习以为常。
顾七里从那以后就有了把一切物品都带走的习惯,那些被毁了的书她都重新买了新的,旧的一直放在抽屉里,就好像是放在那里等着别人来恶搞。因为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把抽屉里面的东西都拿走,对方会不会因为没有小事情可以做然后就要搞出更大更麻烦的事情。
谁知道呢?
顾七里把抽屉里面那些被别人弄坏了的、涂鸦过的、切割过的书本全部从抽屉里面拿出来,厚厚的一叠,涂去名字,然后抱着走到课室门后的垃圾桶,通通丢了进去。
少年站在位置旁,看着那个肩膀明明无力地垂下腰却仍然要挺得直直的的少女,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对不起。”等到顾七里走回来位置的时候,旁边低着头的少年突然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声音不太大。她错愕地抬起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顾七里想了很久都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说什么?”
“……对不起。”少年又重复了一遍,即便他是低着头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视线,顾七里却仍然觉得对方的目光之中带着别样的感觉,并不仅仅是那表面上看起来的面无表情的冷漠。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还想谢谢你都来不及……”顾七里说到一半,垂下了眼帘。
她多少句谢谢,都不可能弥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