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是我？”褚姌与他对视的一瞬间，才发现对方竟然是那个面如冠玉的“卑鄙恩人”，心跳的更厉害了。“你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看他一身如常的袍子，并未见华贵，褚姌心想，他有可能就是向陛下禀告事情的人。心头微紧，她故作镇定道：“罢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费口舌。我是奉召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的。这时候皇后娘娘在寻阳长公主宫里叙话，大监让我们在这里赏花等候。”
话说完，褚姌推开了他抵着自己的折扇：“天热，扇子自有扇子的用处。”
男人清冷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深邃，他凝眸看了一眼褚姌，又侧首去看方才出声的丫头。“方才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么？”
“事无不可对人言，敢问公子，有什么是不该听的么？”
“你这丫头倒是嘴巧。”男人看她先声夺人的样子，唇角微勾。“即便是皇后传召你入宫，也未见得你就能躲在暗处偷听。”
“我没有偷听。”褚姌微微凝眉：“我不过是来看看这里的落花罢了。”
这个时候，周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落在那男人身上。虽然并不能从他的穿着看出身份，但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种莫名的威严在，只是轻易的勾唇或者言辞，就能让人心弦绷紧，不敢应对。且此人敢在御花园里刁难皇后娘娘的客人，想必不简单。
打定主意，周娮连忙快步走上前：“这位公子请恕罪，奴婢能证明我家小姐并非偷听，而是在和奴婢一道寻找地上的落花。只因为府中的花园没有这样雅致的紫薇花，小姐喜欢，才想着种一株好看的。紫薇花颜色繁多，小姐不忍心攀折枝头上绽放的，才吩咐奴婢两人帮着在地上挑拣落花，拿来比较。小姐是才入宫的，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来这里也一小会儿，根本来不及偷听什么。”
这一长串话，确实将男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对上这丫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男子微微沉眉：“你叫什么？”
“奴婢周娮。”周娮低下头，楚楚可怜的样子难免让人心动。
“哦。”男子不再多言，转而看向了褚姌。“你怎么就不能这样清楚的为自己说明情由？”
“我已经说过了，是你不信。“褚姌懒得和他多费唇舌。一个贪婪而又自私的人，惦记的不过就是利益和自己的安危。他才不会愿意相信别人的话，说多了也是费唇舌。“没有别的事情，我们主仆就继续赏花了。不过你放心，知道你在这里，我们躲开就是，一准儿不会再让你误会什么。”
而这个时候，有戍卫手提着冰刃将菀枝也押了过来。
男子一扬手，只道两字：“退下。”
“诺。”戍卫连忙放开了菀枝，行礼退下。
这个举动，更让周娮确信，面前的男人应该不简单。她怯生生的行了个礼，恭谨道：“多谢公子。”
“谢什么呀，一场误会而已。”褚姌拉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握住了菀枝：“走吧走吧，这里不便久留。咱们去那边赏花就是。”
菀枝吓得手脚冰凉，这时候见小姐没事，心才算是落地了。
“那人是谁？小姐可认得吗？”周娮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她能隐约的感觉出来，褚姌对那人充满了敌意。
“一个唯利是图又自私自利的人。”褚姌压低嗓音，不满道。
“莫不是小姐见过他？”周娮就更纳闷了。
“就是上次救了我和幼安的那个人。”褚姌想起那天的事情，就觉得不舒服。
“既然如此，他应当是咱们的恩人啊，小姐怎么好像很不待见他似的？”周娮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褚姌也是憋不住话，便如实道来：“那一日有贼人劫持了我和幼安，他可倒好，丢下我们就打算走了。后来对峙的时候，知道我是卫将军的女儿才调转回头，救了我和幼安。若不是贪婪之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后来竟然还缠着我要东西呢。没办法，我就把腕子上的一串玉珠给了他，这才算完。”
“看他衣冠楚楚的，竟然是这样的人。”菀枝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救过小姐和大少爷，您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是呢。”褚姌微微一笑：“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人坏了咱们赏花的兴致。不说也罢。”
周娮点一点头，却没有再开口，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卫将军女儿的身份，当然是最好用的。即便不是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大街上随意拉一个来问，又有谁敢不给卫将军这个面子！
尤其是对她这个饱受折磨、唾弃的卑微丫婢来说，这简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显赫了。
“想什么呢？”褚姌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免温和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怕，凡事有我呢。本来方才我们就不是在偷听，即便是他禀告了陛下，陛下也不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再说，还有陵阳姐姐给咱们做主。”
“嗯。”周娮回以温和的微笑：“有小姐在，我什么都不怕。”
话说到这里，周娮少不得多嘴一句：“等下见了皇后娘娘，小姐是否会为府中的两位小姐求恩典，允准她们入宫学习礼仪呢？”
“这事情，主要是看皇后娘娘的心意。”褚姌微微一笑：“我会提，但不保证一定可以。”
“其实奴婢倒是觉得，如果能送两位小姐入宫，也是一件好事。”周娮想起了四姨夫人尤菲的话，心眼就活起来：“奴婢是觉得，老爷在朝中为官不易，处处都要分心思量。若是府中能有两位温和乖巧的小姐在宫中为女官，说不定也能帮衬一些。”
“难得你这一份心。”因为是在宫里，褚姌的话还是比较含蓄的。“父亲知道，一定很高兴。”
周娮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褚姌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缓缓道：“你放心，我会设法求姐姐答应此事。”
“嗯。”周娮这才稍微放心了些。她知道杜陵阳之前因为没生牙齿的事情，其实是被城中的许多小姐瞧不起的。真正交心的，恐怕也就只有褚姌一人。所以褚姌的话，她多半是肯听的。
“褚小姐久候了。”大监适时的走了过来，声音徐徐：“皇后娘娘已经回了寝宫，请奴才领您过去。”
“太好了，劳烦你了。”褚姌许久没见杜陵阳，甚是想念。
“请随奴才走。”大监彬彬有礼。
褚姌紧随身后，领着两个奴婢。
“未免走漏风声，要不要……”暗士的声音十分低沉，脸色绷得很紧。他看清楚方才的几个姑娘走远了，才敢出声相问。
男子转过身，凝眸看着他，问：“要不要什么？”
“杀了她以绝后患。”暗士沉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觉得她听见了？”男子凝眸看着他。
“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有半点疏忽。陛下，万万不可有怜悯之心……”
男子再度扬起了唇角，道：“她可是皇后的贵客，你要朕如何向皇后交代？”
“可是陛下……”
“你去吧。”男子幽幽一笑，心里不禁生出一丝雀跃。这世上真是难得有心性这般单纯的姑娘。都见过他三回了，竟然还猜不到他就是当今陛下司马衍，有趣极了。
“诺。”暗士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应声而退。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陛下竟然会对一个姑娘生出怜悯之心，这可不是陛下一贯的作风。
而这个时候，褚姌已经到了皇后的寝宫正殿。
这里的一切，都和褚姌想象中的丝毫不差。
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就连垂挑的纱帐都是极好的轻纱，所经时拂面如春天般轻柔。
“臣女褚姌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宜安百益，长乐未央。”
两名侍婢也随之行了大礼。
杜陵阳端庄的坐在凤椅上，眉目含笑：“妹妹无需多礼。珞瑜、絮莎快扶姌妹妹起来说话。”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褚姌笑盈盈的依足礼数谢恩。
杜陵阳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的：“你我姐妹，何曾这样客套过。倒是显得省份了。”
“才不会呢。”褚姌笑着走过去：“姐妹之情岂会在意这些规矩。姐姐依然如初待，我也一样惦记姐姐。”
“是啊。”杜陵阳有太多话想对褚姌说：“与厨房里有好多各色的糕点，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不如让絮莎带周娮和菀枝去选一些，给你们尝尝可好？”
一听就知道是姐姐有话要说，褚姌连忙点头：“周娮最知道我喜欢什么，也好。你们两个好好选一些，先替我尝尝。”
“诺。”两个丫头都十分高兴。毕竟宫里的糕点，可不是谁都能尝到的。
珞瑜奉上了香茗，便随着几个丫头退下，守在了殿外。
“妹妹你来，坐我身边。”杜陵阳的脸上，显出了疲倦之色。“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姐姐……”褚姌看她欲言又止，不免担心起来：“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还是陛下待你不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