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婆子含着泪,愁眉苦脸的说:“奴婢也不想啊。可是日前,东屋门上的那道锁,锁匙丢了。后来没法,让人把锁砸了,又重新换了一把。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偷偷拣了锁匙,趁着没人察觉进去做了这件事。奴婢只是为了能赶紧查清楚,才会赏了鞭子,还望大小姐恕罪,请大小姐恕罪啊!”
褚姌看她这个样子就生气。事情没弄清楚,就抽的这些丫头身上都是血印子。“你以为褚府是什么地方。一点事情查不清楚就能乱用私刑?父亲在朝中连国事都能为陛下处理的井井有条,却不能管好自己的后院。这话要是传出去,王婆子,你担待的起?”
王婆子一听这话,吓得不轻,连连跪地叩首。“大小姐您恕罪,大小姐您就绕了奴婢吧。奴婢也是心急想要赶紧查清楚这件事,才没有考虑周全。”
“哼。”齐月莱本来就一肚子不满,这下可好,被王婆子把怒气都顶上来了。“王婆子啊,我说你也是老糊涂了。从我刚进褚家门的时候,你就已经是这里的管事婆子了,算算怎么也有二三十年了。锁匙丢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上报给夫人。自行换锁之后,竟有不检查库房里的东西有没有遗失!你可知道你这点疏忽,险些害了整个褚府。现在倒好,事情不易张扬,要缓缓去查,可你非要弄得人尽皆知。你是怕褚府太平无事,非要惹出些乱子才满意吧!”
“五姨夫人,奴婢罪过啊,五姨夫人饶命。”王婆子吓得脸色发青,都不敢抬头。
“来人。”齐月莱沉了口气:“把这个婆子给我困在那棵梧桐树下,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是,五姨夫人。”忙有家丁依言照办。
“姨夫人饶命,大小姐饶命。”王婆子不住的哀嚎求饶。听得人心烦意乱。
“你们两个,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齐月莱收拾了脸色,沉眸看着梁姿洛与何心。
梁姿洛很不喜欢她这样说话的语气,一时没有做声。
倒是何心嘴快,几乎没犹豫就开口。“那时候,我们几个都在库房里面,库房陈列的也简单,四面墙边的四个架子上都是衣料。于是我们每个人走到一个架子上,从头看到尾,从上看到下。并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妥来。”
“是那个丫头自己挑中了那块御赐的衣料,便出了库房。”梁姿洛适时的插了句嘴。
“是呢。”何心点点头:“她选好了,就带着衣料出了库房的门,在外面候着大小姐。且当时她挑选衣料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她参考,从头到尾,那料子都是她自己的主意,也并不关大小姐事。”
“原来如此。”齐月莱松了口气:“那这件事就是不知者不怪了。”
梁姿洛一听她这话,连忙摇头:“姐姐说的可不对。虽然大小姐并没有给那丫婢选中御赐的衣料。可如若大小姐不带那丫婢进来库房,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乱子。再说,御赐的料子已经裁剪了,还是按那丫婢的尺寸,这事情已经没有办法修补。我以为不如直接将此事禀告宫里,来日东窗事发,也牵累不到褚家,是那个婢子自己痴心妄想成为贵人,才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拿那么好的料子。”
“七姨夫人可能误会了。”褚姌脸色严肃,语气也不那么温和:“周娮并没有僭越之心。我知道娘昨日买了好些新料子过来,才会说给她做两身衣裳,换季了好穿。也许在你们眼里,她只是个卑贱的丫婢,但是在我眼里,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误会?我有什么可误会的?“梁姿洛扫了扫眼前的大小姐,不由得叹气:“大小姐啊,你素日里根本就不理会府中这些事情。现下人心又不似从前那么纯善,心怀不轨的人多得是。那丫婢指不定就是仗着你的感恩想要在褚府里为非作歹呢。她的贪婪从这快料子不就能看出来了吗?”
“正因为人心不那么纯善,才会有人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心思。”褚姌没给她好脸色看。“给周娮裁制新衣,是我的一番心意。她只是看上那块料子素雅,又不是整匹,心想拿来做衣裳清清淡淡的,府中的闲话也能少些。怎么知道随手一拿就是这么好的料子。当时同在库房,你我还有八姨娘不是也没看出端倪吗?就连量身裁衣的绣娘不是也没发现端倪!那么,一个自由就跟着母亲再乡野谋生的小丫头,就能发觉那料子是御赐的?说她故意,说她在褚府里为非作歹,哪里有这么严重,还不是人心险恶。自己心里以为是什么样子,就把别人说成是什么样子。也未免太过分了。”
梁姿洛气得眼睛发直。“大小姐,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我好歹是你的七姨娘,你怎么能为了一个贱婢,这样顶撞我?我和她有什么仇怨,有什么必要险恶,我还不是为了褚府思量,要知道,宫嫔给了贱婢做衣裳,这话传出去可是杀头的死罪。难道你就不为你的父亲和母亲考虑?”
“吵吵吵,还让不让人安静了?”褚裒就在这个时候,一脸愤怒的走了进来。
“父亲。”褚姌快步走过去,端正的朝她行了个礼。“女儿拜见父亲。父亲处理朝政累了一日,回府还要为这样的事情耗费精力,女儿实在心中有愧。可是周娮当真不是故意拿那么好的料子的,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还请父亲责罚女儿,就宽恕周娮吧。”
褚裒何尝不想宽恕周娮,原本就觉得欠那个孩子太多。更是欠她母亲的太多。弥补都来不及,哪里愿意问罪、责备。可是事关御赐的物品,褚府没有收好,捅出了篓子,若不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似乎又难以服众。
一想到这里,褚裒就没有了注意。
“这件事,首先要弄清楚是什么人把御赐的东西乱放。完全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褚裒心里很不舒服。担心褚姌,也担心周娮。看着府里这几个女眷的脸,他便知道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老爷恕罪,都是奴婢的错。”周娮不知何时站在了人后,声音清亮却充满了委屈。“是奴婢痴心妄想,竟然错拿了那么好的衣料。眼下闯了祸,自知无颜面面对老爷和夫人,还有一只维护奴婢的大小姐,愿意以死谢罪,了结此事。”
“胡说。”褚姌飞快的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只要奴婢在认罪书上画押,承认是奴婢故意盗走御赐之物,目的就是为了报复褚府。那宫里的人一定会相信。”周娮红了眼眶,跪凑近褚姌耳畔低低的说:“也许那时候,奴婢可以讲出自己真实身份,也能叫人信服奴婢要谋害褚府的原因。”
“别说傻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褚姌连忙去握住她的手:“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
“不可以。”周娮连连摇头:“是奴婢对不住小姐,奴婢怎么能让小姐再犯险。”
她低下头,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像珍珠一样的掉在地上。却无声无息的摔碎,最终消失不见。那柔婉而又卑微的样子,简直要把人心也给撕碎。谁看了都要忍不住心疼她。
“大小姐,奴婢其实还有私心。”周娮凑近她耳畔,低低的说:“夫人下了严令,不许我得到真正的身份。可我若讲出了实情,那么宫里的人就都知道父亲还有这样一个女儿。而我即便在卑贱,也是褚家的孩子。等我死了,夫人也不会那么介意从前的事情,说不定还真的会给我死后的殊荣。等我在九泉之下见到娘,我也能高高兴兴的告诉她,我是褚家的女儿了。”
说完这番话,她捂住了口鼻,哽咽了好一会,才走到褚裒面前跪下:“一切都是奴婢的错,真的不关大小姐的事,大小姐真心待奴婢好,才会被奴婢蒙蔽双眼,受了奴婢的骗。请老爷千万不要责备大小姐,奴婢愿意承受一切责罚,签下认罪书。”
这让褚裒很为难,他根本就不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老爷,您瞧,这丫头还有几分骨气。”齐月莱少不得在这个时候凑个趣:“既然她这样待姌儿好,那就依着她的话去做吧。如此一来,姌儿就不会受到半点牵累。随后咱们只要想个办法替她求个情,兴许就能保住性命了。毕竟近来宫里喜事多,一高兴兴许就真的不追究了。”
“不可。”梁姿洛压根就没看顺眼周娮。一想到自己都没发现御赐的衣料,却被个卑贱的丫婢拿到,心里就不服气。“老爷,您有所不知。即便宫里近来喜事多,但也不至于赏罚不分明。这丫头是真的做错了事,怨不得别人。老爷当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可不能因为她救过大小姐就寻死。您忘了,圣上当年还称赞您忠诚尽心,事实其实呢。越是这样的时候,咱们越不能在圣上面前丢了信义。”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褚裒心烦的不行,偏偏梁姿洛还要说这么多尖酸刻薄的话。
“妾身以为很简单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便是。”梁姿洛朝褚姌瞟了一眼:“想来大小姐是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嫡千金也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叫老爷和夫人失望。”
“这么说,七姨娘觉得周娮非死不可了?”褚姌真的没想到,一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的女人,内心竟然如此歹毒。别说这件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即便有,也不是谁活着就非得要合她的心意。
“自然不是我觉得她非死不可。”梁姿洛才不会被她绕进去。“而是乱用御赐物品,就是这个下场。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家里。总之规矩就是规矩。”
“七姨娘的话,姌儿听明白了。”褚姌首先让自己平静了一下,随后才缓缓的说:“可惜一些都太迟了。发生了这件事,姌儿就立马让人飞鸽传书,告诉了杜姐姐。杜姐姐马上就会让人来接姌儿入宫。”
“姌儿,你这是要……”褚裒不解的看着她,眼底充满了担忧。
“父亲,女儿要入宫将周娮救下女儿这事,讲给宫里的宫里两位公主听。”褚姌皱眉道:“在我回来之前,父亲切莫听信谗言处置了周娮。”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管家急急的脚步声:“老爷,大小姐,宫里的马车正在府门外候着,说是要接大小姐进宫呢。”